魔女工会东亚区安全屋，东京港区边新建的高层公寓的顶楼豪华平层公寓。
房间没有窗户，四壁覆盖着吸音材料，唯一的照明是桌上一盏老式绿罩台灯。台灯光圈局限在红木桌面中央，像舞台的追光，照亮了miss杨面前那部深红色的保密电话——机身厚重，没有拨号盘，只有一个加密频道旋钮和一枚骨白色的听筒。
时间。
凌晨三点二十分。
这是与“那边”约定的联络时间。误差不能超过五分钟，否则线路会自动熔断。
miss杨坐在高背椅上，穿着简单的深灰色针织衫，头发松散地束在脑后。她看起来有些疲惫——连续三在万象回廊与其他大区负责人周旋，紧接着又要准备面对长老会的质询，即便以她的定力也感到了压力。
但她握着听筒的手很稳。
旋钮转到指定频段，听筒里传来规律的“嘟——嘟——”声，每一声间隔精确到毫秒。七声后，接通。
没有问候，没有确认身份。直接传来一个男声，用的是略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音色平稳，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得像在宣读文件：
“杨女士。加密等级确认。通话时限十五分钟。请讲。”
miss杨没有寒暄，直奔主题：
“关于一只九尾妖狐，代号‘玉沼’。三前从缅甸边境进入云南，之后失去踪迹。工会需要确认她的状态和位置。”
电话那头沉默了五秒。
“云南边境地区，近期确有异常能量波动记录。”对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但具体生物种类、状态、及当前坐标，属于我方内部事务，不便透露。”
典型的官方辞令。模糊承认，具体否认。
miss杨换了个方式：
“玉沼携带的八条狐尾，源自魔女工会宝库。如果她在贵方境内引发事端，可能会影响我们双方长期以来的‘默契’。作为东亚区负责人，我有责任了解潜在风险。”
这次沉默更久。能隐约听见背景里极轻微的纸张翻动声，像是在查阅什么。
“该生物目前处于‘受控观察’状态。”对方终于，但措辞依然谨慎，“未发现主动攻击行为，也未与境内其他异常实体接触。相关情况已记录在案，若有变化，会按既有渠道通报。”
“受控观察”这个词很微妙——既承认了玉沼在他们手里，又暗示情况在掌控郑但具体是关押、软禁还是合作？没有。
miss杨知道再追问细节不会有结果，转而切入更核心的问题：
“关于‘林’。”
她故意停顿，等对方的反应。
电话那头传来极轻微的吸气声，几乎听不见，但miss杨捕捉到了。
“林女士持有中国护照，是合法公民。”对方的声音依然平稳，但语速慢了半分，“她在海外的活动，只要不违反国际法和我国法律，我们不予干涉。”
“她计划在下个月满月之夜，于日本伊势神宫唤醒照大神，并使用‘初代塞壬女王之舌’进行大规模邪祟净化。”miss杨，每个字都清晰，“这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包括神性复苏对现代社会结构的冲击、东亚灵脉的剧烈波动、以及……可能吸引某些‘深层存在’的注意。”
她顿了顿，补充：
“工会方面正在评估是否出借‘海妖之舌’。但在做决定前，我需要了解贵方对此事的态度。”
这一次，沉默长达二十秒。
背景里传来另一个模糊的声音，似乎在请示什么，但很快消失。
然后，那个男声再次响起，语气有了微妙的变化——不再完全是公事公办，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凝重：
“杨女士，在‘清理邪祟’这件事上，任何国家都不会袖手旁观。”
他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尤其是，当这种清理可能触及到某些……‘历史遗留问题’的时候。”
历史遗留问题。
这个词让miss杨的脊背微微绷紧。她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那些埋藏在中国古老土地下的、比邪祟更恐怖的东西。上古战争残留的怨念、被封印的禁忌存在、甚至某些本应沉睡的“古神”。
“林女士的计划，我们有所了解。”对方继续，声音压得更低，像在分享一个极度危险的秘密，“但具体细节和时机，我们不做评论。只有一点可以明确告知……”
他停顿，仿佛在斟酌用词：
“如果日本方面的‘净化行动’，确实能引出某些藏在深海里的‘大鱼’……那么，在适当的时机，适当的范围内，我方可以提供必要的‘协助’。”
协助。
不是合作，不是参与，是“协助”。这个词背后的含义让miss杨心跳加快——这意味着中国方面已经做好了某种预案，甚至可能已经在暗中部署。他们不是在被动观察，而是在等待“收网”的时机。
“什么样的协助？”miss杨问。
“届时自然知晓。”对方回避了具体内容，“但前提是，林女士的‘鱼饵’要足够诱人，而你们的‘网’……要足够结实。”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电子提示音——通话时限还剩三分钟。
miss杨快速思考，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玉沼和林，是否有联系？”
对方沉默了几秒，然后，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九尾狐很聪明。它们总能找到最肥沃的土壤，和最……有趣的园丁。”
通话时间到。
“嘟——”
线路自动切断。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miss杨缓缓放下听筒，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台灯的光晕在她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最有趣的园丁……”她喃喃重复。
玉沼故意潜入中国，故意被抓，是因为预感到林会在日本搞出大事，所以提前找个“安全”的地方观望？还是……她和林之间，有某种更深层的默契？
而中国方面的态度更值得玩味。他们知道林的计划，甚至可能知道更多内情。他们不阻止，反而暗示会“协助”，条件是“引出深海里的鱼”。
什么样的“鱼”，值得中国方面如此关注？
miss杨睁开眼，从抽屉里取出一份绝密档案，封面标注着：
“太平洋深海灵脉异常波动记录（近十年）”
她快速翻阅，目光停留在其中一页——三年前，马里亚纳海沟深处检测到一次剧烈的灵能爆发，强度相当于百枚函同时引爆，但未引发海啸或地震。能量特征无法归类，疑似“非本维度渗透”。
当时工会曾试图调查，但所有探测魔法都被某种无形屏障阻挡。中国方面也派出了科考船，但对外宣称只是常规海洋研究。
现在想来……
miss杨合上档案，走到房间角落的保险柜前，输入密码，打开。里面不是文件或宝物，而是一个的、青铜铸造的日辏日晷表面刻的不是时辰，而是复杂的星图。
她将日晷捧到桌上，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晷针顶端。
血液被青铜吸收，日晷表面的星图开始缓慢旋转，最终定格在一个诡异的星座排列上——那是只有在灵视中才能看见的“深渊之眼”星象，每三百年出现一次，每次出现都伴随着大规模的超凡灾难。
上一次出现，是十七世纪，欧洲猎巫运动最残酷的时期。
下一次……
就在下个月。
miss杨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终于明白了。
林要净化的不只是日本的邪祟。
她是要用整个日本作为“灯塔”，用照的神性作为“燃料”，用海妖之舌作为“扩音器”，向深海里的那些东西发出一个信号——
我在这里。
来抓我。
或者……
来交易。
而魔女工会、中国方面、甚至其他所有知情或不知情的势力，都被她拉进了这场危险的赌局。
赌注是日本的国运。
筹码是“海妖之舌”。
而最终的奖品……
可能是深海里的“鱼”。
也可能是，钓起鱼后，看到的“真相”。
miss杨将日晷锁回保险柜。
她走回桌边，拿出纸笔，开始快速书写给长老会的报告。
这一次，她需要更充分的理由，服那些活了两个世纪的老怪物——
交出工会最危险的禁忌之物。
加入一场可能毁灭整个东亚的豪赌。
窗外的东京，晨光熹微。
新的一即将开始。
而在深海之下，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某个被厚重淤泥和古老封印覆盖的裂隙中，一只巨大的、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瞳孔深处，倒映出陆地的轮廓。
和一轮……逐渐圆满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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