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清泉的茶室的设计与主厅的宏大截然不同。一个悬浮在虚空中的日式枯山水庭院，白砂、青苔、几块嶙峋的黑石，以及一株永不凋谢的垂樱。细雨无声飘落，却在触及地面前化作水汽消散，循环往复。亭中只有一张矮几，两个蒲团。
miss杨和阮氏清泉相对而坐。中间的红泥炉上，铁壶正发出即将沸腾的轻吟。阮氏清泉正在温杯，动作比皇太子更加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传承自越南宫廷茶的古老韵律。
“玉沼的行踪，”miss杨直接切入主题，没有寒暄，“有更具体的消息吗？”
阮氏清泉将温过的茶盏放在miss杨面前，唇角带着惯有的、温婉却疏离的微笑。
“她消失得很快。”阮氏的声音轻柔，像在分享一个无关紧要的传闻，“拿到你给的八条尾巴后，她在柬埔寨的洞里萨湖短暂停留，吸收了一些水灵修复妖体。然后北上，穿过泰国北部的古战场，吞噬了几只徘徊的地缚灵。接着进入缅甸的翡翠矿区，用狐火淬炼了新生尾巴的根基。”
她提起铁壶，滚水冲入茶壶，白雾蒸腾，带着蜜兰花香。
“最后，她跨过了中缅边境，进入云南。”阮氏将第一泡茶汤倒入茶海，动作流畅，“然后……消失了。”
“消失？”miss杨皱眉。
“中国自古都有结界。”阮氏将金黄的茶汤分入两人杯中，“不是魔法意义上的‘屏障’，而是更深层的、与地脉和国运绑定的‘规则’。那是另一套力量体系在控制——修真世家、古老门派、还有那些从神话时代延续下来的‘守护者’。即便是你，杨长老，所谓的东亚区负责人……”
她抬眼，笑意加深：
“……也只能和他们‘协商合作’，而不是‘管理监督’。这是工会成立时，与中国方面达成的默契。他们不过问海外事务，我们也不干涉境内超凡生态。”
miss杨端起茶杯，没有喝，只是感受着瓷器传来的温度。
“玉沼进入中国，对我们不是好事。”她，“一只完整的九尾妖狐，在消化千年修为的同时，如果受到某些‘古老存在’的引诱或威胁，可能会做出难以预测的事。她毕竟是从我们手里拿到的尾巴。”
阮氏清泉啜一口茶，闭眼品味片刻，才缓缓道：
“所以你想让我通过东南亚的渠道，向中国方面‘打个招呼’？”
“我想自己去沟通。”miss杨放下茶杯，“毕竟玉沼的尾巴是从工会宝库出去的，我有责任确保她不会引发更大的麻烦。中国方面……我有几个联络人。”
阮氏清泉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没有追问。她重新斟茶，淡金色的茶汤在杯中荡漾。
“那就祝杨长老顺利了。”她，“不过，我听中国那边最近也不太平。长江流域的蛟龙有异动，西北的古城遗址传出不该有的‘低语’，东北的深山老林里……似乎赢老朋友’醒来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
“这个时候，一只九尾妖狐闯入他们的地盘，恐怕不会受到热情款待。”
miss杨点头，表示明白。她站起身，枯山水庭院的细雨自动在她头顶分开，形成一片无雨的区域。
“谢谢你的情报，清泉。”
“不客气。”阮氏清泉依然坐着，举杯致意，“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能带来好消息。”
miss杨转身，身影在细雨中逐渐淡化，最终消失不见。
阮氏清泉独自坐在亭中，继续品茶。许久，她轻声道：
“出来吧。”
她身后的垂樱树影里，空气波动，一个模糊的、蝴蝶形状的阴影浮现，翅膀上布满眼睛图案。
“告诉‘那边’，”阮氏清泉没有回头，“杨长老要插手中国事务了。让他们……早做准备。”
蝴蝶阴影振翅，无声消散。
茶凉了。
细雨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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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正盘腿坐在地板上，面前摊开一张巨大的日本古地图，上面用红笔标记了十几个点，并用细线连接成复杂的阵图。她左手拿着一包薯片，右手捏着一枚棋子，皱眉思考着什么。
放在一旁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滴滴”两声特殊的提示音——不是邮件，是更隐秘的、只有特定加密协议才会触发的信号。
林挑眉，放下棋子，抓了把薯片塞进嘴里，然后爬到电脑前。
屏幕自动亮起，跳出一个纯黑色的界面，中央是一个旋转的太极图。太极图停止转动，阴阳鱼眼位置弹出两个汉字：
“确认”
林舔了舔手指上的薯片渣，双手放在键盘上，快速输入一串混合了符文和八卦符号的密码。
界面变化。
是一封邮件，文字简洁，使用某种古汉语变体：
“西南边陲，商周故地，有九尾狐潜入，自称玉沼，言识君。已擒。请示下。”
发件蓉址是一串看似乱码的字符，但林认得——那是中国“异常事务管理总局”第七处的内部编码，专管“非人类智慧实体”。
她盯着屏幕，眨了眨眼，然后突然笑起来。
“这狐狸……”她摇头，“还真会找地方。”
商周故地——那是中国现存最古老、封印最密集、同时也是最危险的几个遗址之一。玉沼跑去那里，要么是找死，要么是……在找什么东西。
林想了想，开始回复。
她没有用复杂的密码，只是很普通的中文：
“认识。好吃好喝关进动物园就行，别弄死了。我这边用完日本，回去接它。”
点击发送。
几乎瞬间，回复就来了：
“收到。关押地点：成都非正常生物研究中心，第七观赏区。权限已备案。另：总局询问，日本计划何时收网？”
林歪头，又抓了把薯片，边嚼边打字：
“下个月满月。让老头子们准备好捞鱼，别让‘海里的东西’跑太远。”
发送。
这次等了几分钟，回复才来：
“明白。祝顺利。”
界面自动关闭，电脑恢复普通桌面。
林坐在地板上，看着窗外东京的夜景，若有所思。
玉沼被抓了。
关在成都的“动物园”——那是中国方面对收容非人生物的设施的内部戏称。第七观赏区……应该是S级收容区，待遇不错，但绝对逃不出来。
也好。
省得那只狐狸在外面乱跑，坏了她的事。
至于中国方面知道她的计划……本来也没打算瞒着。那些“老头子”精得很，从她踏入日本那一刻起，恐怕就已经在暗中观察了。
“捞鱼……”林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笑，“希望网够结实。”
她爬回地图前，重新拿起棋子，继续推演阵图。
窗外的东京，灯火如常。
没有人知道，一场涉及中日两国、魔女工会、古老神明、以及更深层存在的巨大棋局，已经进入最后的倒计时。
而那只被关在成都某个地下设施里的九尾妖狐，此刻正趴在特制的观景玻璃后，看着外面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来来往往，金色的竖瞳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它舔了舔爪子，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
“林啊林……你可要快点。”
“这个‘动物园’，伙食虽然不错……”
“但笼子，也太零。”
它身后的九条尾巴，其中一条的尖端，隐隐浮现出一个极淡的、与商周遗址深处某个图腾完全一致的符号。
一闪即逝。
像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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