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看着允安怀里还在抽噎的儿子,“宝儿~,六六还,就不要去了。你……替我送爸爸最后一程吧。我就不去墓地了,直接从这边去会场彩排。”允安沉默的点点头。
之后,何老师就匆匆赶往会场。允安将六六安顿好后,跟着何家大哥一行人前往墓园。车行驶在冬日的郊野,窗外的景色萧索。允安独自坐着,心里空落落的。
下葬时,亲属们绕墓穴洒酒、鞠躬。允安也敬了碗酒、鞠了三个躬。她突然想起何妈妈曾过,“人走了,不是没了,是住到心里更深的地方去了……”
黄土一抔一抔落下,覆盖住棺木。这个老人也去陪伴他的老伴了。
而此刻的晚会正在进行最后一次彩排。何老师站在炫目的灯光下,耳麦里传来导演的指令,他流畅地念着串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没有人知道,他的西装内侧口袋里,放着一块从他的孝衣上剪下的布角——这也算另类的“守孝”了。
下葬仪式结束,允安带着六六回到家后,她打开羚视上的晚会直播,屏幕里正是灯火辉煌的舞台。
何老师站在中央,与搭档正在主持着晚会,声音清亮,笑容温暖。六六似乎认出了爸爸,手指着屏幕,“爸……爸……”
“爸爸在工作。”允安抱着六六,眼睛盯着屏幕里何老师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她看见他眨眼的速度比平时稍快,看见他握话筒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看见他在镜头扫向别处时,那短暂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失神。
晚会进行到中段的抗疫特别环节,当何老师到“感谢所有医护工作者”时,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镜头恰好推近,万千观众看见了这位从未在台上失控的王牌主持人,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在过去这一年,我们每个人都经历了太多离别……而有些人穿着白大褂,站在了与离别最近的地方,用尽全力把更多的人推向生的一方。”
他哽咽了,低下头再抬起时,眼里有泪光,但笑容仍在,“所以,请允许我代表每一个被守护过的家庭,一声谢谢……真的谢谢你们。”台下掌声雷动,许多观众也在抹眼泪。
允安知道,那声“谢谢”里,有多少是给疫情期间的医生护士们,有多少是给此刻正在泥土下安眠的父亲——他终究没能等到儿子亲口在墓前告别。
何老师很快调整好状态,继续下面的流程,但网络上已经炸开了,“何老师哭了”迅速登上热搜。
有人质疑他是否煽情过度,但很快影知情网友”透露了出何老师当上午才刚办完父亲丧事。舆论瞬间反转,无数人心疼起这个在欢乐盛宴中独自吞咽悲痛的身影。
零点钟声响起时,全场彩带飞舞,欢声震。何老师与所有主持人、艺人们向观众们互道新年快乐。镜头捕捉到他仰头望的瞬间,烟花在他瞳孔里绽放成一片绚烂的光海。
何老师回家时已是凌晨两点,六六早已在睡梦中了,但允安还没睡,正在客厅等他。
何老师轻轻带上门,脱下外套。在这片刻的静默里,那支撑了他十几个时的力气仿佛突然被抽空了。他走到允安身边坐下,然后抱住她,把头靠在了允安的肩上。
没有哭声,但是何老师的肩膀有着细微的颤抖,允安感觉到了有温热的液体渗透了她的睡衣。
允安空出一只手,轻轻抚摸丈夫的头发。这个在台上光芒万丈的男人,此刻只是一个失去父母的儿子,一个疲惫的丈夫,一个需要依靠着哭泣的普通人。
对逝者的怀念会绵延在岁月里,化作无数个日常瞬间的怔忪——何妈妈的拿手菜他们再也吃不到了,过年时也少了两个饶碗筷,电话簿里的那两个号码再也无人接听了……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在夫妻俩每一次教六六“这是爷爷奶奶”的瞬间里,离去的人依然被郑重地记得、被深深地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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