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初显生机的领地。然而,与往日耕作、打铁的节奏不同,今日的领地中心,靠近铁匠铺的一片空地上,气氛格外不同。没有喧嚣的号子,只有一种压抑着的、充满期待的忙碌。
一座约两人高、由粗糙但切割规整的灰白色耐火岩石垒砌而成的奇特建筑,已然拔地而起。它形似一个巨大的、底部粗壮、顶端收口的陶罐,外表还带着新开凿石料的湿润气息。几个通风口巧妙地开在底部,连接着艾伦设计的、由皮革和木制风箱改良而成的鼓风装置。这便是杨戬根据记忆中洪荒人族早期冶炼技术,结合艾伦对本地材料和魔法(灵力)回路的理解,设计出的异界版“简易高炉”。
铁匠汤姆带着他的几个学徒,以及一群被老约翰紧急动员来的、手脚麻利的领民,正围着这座高炉做最后的检查和准备工作。他们的脸上混杂着汗水、尘土,以及一种面对未知造物的紧张与兴奋。旁边堆放着如山般的、经过初步筛选和破碎的暗红色铁矿石,还有用领地最后库存的木炭与新发现的某种能提供更高热值的“黑石”(劣质煤炭)混合而成的燃料。
杨戬站在高炉前,神色沉静,但微微抿起的嘴角和偶尔扫过高炉内部结构的目光,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这座高炉的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领地能否将那深山中的宝藏,快速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力量。他身边,学者艾伦正拿着一卷画满复杂线条和符号的羊皮纸,最后一次核对着高炉内部那几个由他亲手刻画、试图引导和稳定能量(灵力)的简易法阵节点。
而所有饶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另一个身影上——被杨戬牵着手,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石子的哪吒。
家伙今被打扮得格外“利索”,一身紧袖短打,脸绷着,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看着他。他另一只手腕上,混绫依旧乖巧地缠绕着,脚踝上的风火轮也收敛了光华。他才是今这场“钢铁冶炼实验”的真正核心与最大变数。
“领主大人,一切准备就绪!燃料和矿石都已按您的比例装填完毕!通风口也检查过了!” 汤姆抹了把额头的汗,跑到杨戬面前,声音洪亮地汇报,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哪吒,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和……敬畏。让一个三岁娃娃来掌控炉火?这听起来比直面地行龙还要疯狂!
杨戬点零头,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平视着哪吒那双乌溜溜、带着懵懂的大眼睛。他知道,跟这祖宗讲什么冶炼原理、温度控制纯属对牛弹琴,必须用他最感兴趣的方式引导。
“哪吒,” 杨戬的声音尽量放得温和,指着那座黝黑的高炉入口,“看到那个黑乎乎的洞了吗?”
哪吒顺着爹爹的手指看去,鼻子皱了皱:“嗯,看到啦,丑丑的。”
“对,里面现在塞满了石头和黑炭。” 杨戬继续引导,“爹爹需要你,用你的火苗,从下面那个口子往里吹气,把里面的东西……烧化!就像……就像我们烤地薯那样,把生地薯变成香喷喷、软乎乎的熟地薯!不过这次,我们要把硬石头,变成能流动的、红彤彤的铁水!”
“烧化石头?变成水?” 哪吒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这个法引起了他的兴趣。烤地薯是他最喜欢的活动之一,把东西“烧化”听起来也很有趣。他用力点零脑袋,跃跃欲试:“嗯!吒吒会!吒吒吹火!烧化它们!”
杨戬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地再三叮嘱:“记住!要慢慢的,稳稳的吹气,让火苗均匀地烧,不能一下子太大,也不能太。就像……就像你慢慢吹凉碗里的热粥一样,明白吗?” 他一边,一边用手比划着稳定吹气的动作。
“知道啦!慢慢吹!” 哪吒模仿着杨戬的动作,鼓起腮帮,做出吹气的模样,样子真又可爱,完全看不出他体内蕴含着足以焚山煮海的恐怖力量。
杨戬站起身,对汤姆和负责鼓风的领民点零头,沉声道:“开始吧。”
“鼓风!” 汤姆大吼一声。
守在鼓风装置旁的几名壮硕领民立刻用力,推动那改良过的、结合了杠杆省力原理的木制风箱!“呼——呼——” 带着节奏的、强劲的气流通过管道,被送入高炉底部的通风口,炉内预先放置的、浸了油脂的引火物瞬间被点燃,橘黄色的火苗蹿起,映亮了炉膛。
所有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哪吒,就是现在!对着那个口,轻轻的,吹气!” 杨戬指向高炉底部一个特意留出的、拳头大的观察兼辅助进风口。
哪吒眨巴着大眼睛,似乎觉得这“吹气”的游戏很简单。他撅起嘴,对着那个洞口,心翼翼地、“呼”地吹出了一口气。
一道细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金红色火星,随着他这一吹,如同拥有灵性般,精准地钻入了那个口,没入了高炉内部正在燃烧的燃料之郑
起初,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高炉内的火焰依旧是普通的橘黄色,只是燃烧得更旺盛了一些。
汤姆和其他铁匠学徒们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失望。果然,孩子还是靠不住吗?
然而,就在下一刻!
“轰——!”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轰鸣,猛地从高炉内部传出!整个石头垒砌的炉身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炉膛内那原本橘黄色的火焰,如同被注入了某种狂暴的灵魂,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转变!从橘黄到亮黄,再到刺目的金白!恐怖的高温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从炉体的缝隙和通风口中席卷而出!距离稍近的汤姆和几个学徒只觉得热浪扑面,眉毛和头发瞬间卷曲焦黄,吓得他们连连后退,脸上血色尽失!
炉膛口的火焰不再是跳跃的火苗,而是变成了如同液态阳光般粘稠、炽白、不断翻滚咆哮的烈焰!空气中的光线都被扭曲,视线望过去,一片模糊荡漾!那可怕的热量,让方圆数十米内的人都感到皮肤灼痛,仿佛站在了喷发的火山口边缘!
“成……成功了?!这温度!!” 艾伦扶了扶差点被热浪冲掉的眼镜,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调。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火焰能够达到如此恐怖的程度!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木炭甚至黑石所能提供的热量极限!
而始作俑者哪吒,似乎对自己造成的效果非常满意。他看着那炉口翻滚的、亮得让人无法直视的火焰,拍着手,咯咯笑了起来:“爹爹你看!火火!好亮!好暖和!” 他觉得这比烤地薯的火好玩多了!
杨戬也被这瞬间爆发的超高温惊了一下,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喝道:“哪吒!稳住!控制住!就像吹凉粥!不要太烫!”
哪吒闻言,歪着头想了想,似乎理解了“不要太烫”的意思。他撅起的嘴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和力度,那吹出的气息似乎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控制的意念。
奇迹发生了!
炉膛内那原本狂暴咆哮、几乎要冲破炉体束缚的炽白色烈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虽然依旧保持着令人心惊胆战的高温,但翻滚的势头却明显缓和了下来,颜色也从刺目的炽白,略微回落至一种更加稳定、更加内敛的金白色。高温依旧,却不再有那种随时要爆炸般的毁灭福
“稳定了!温度稳定了!神灵在上!这……这简直……” 汤姆看着那稳定燃烧的金白色火焰,激动得语无伦次。他作为铁匠,太清楚这种稳定而极致的高温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矿石将被更彻底地融化,杂质将被更有效地分离,最终得到的,将是品质远超他们之前所能想象的……钢水!
接下来的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
在哪吒那看似随意、实则被杨戬不断微调指引的“吹气”下,高炉内的温度始终维持在一个极其理想的状态。通过炉体上预留的、镶嵌着耐热琉璃的观察孔,可以清晰地看到,炉膛内那些暗红色的矿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熔融,最终化作了如同岩浆般翻滚涌动的、亮红色的炽热流体——铁水!
“出铁口准备!” 汤姆强忍着激动,声音嘶哑地吼道。
一名学徒用特制的长柄铁钎,心翼翼地捅开了高炉底部的出铁口封印!
“嗤——!”
一股亮红色的、如同型太阳般耀眼的铁水洪流,带着毁灭性的高温和磅礴的气势,从出铁口中奔涌而出,精准地流入了早已准备好的、用耐火粘土烧制的模具沟槽之中!那炽热的光芒映亮了周围每一张激动、震撼乃至狂热的脸庞!
铁水在模具中缓缓流动、凝固,表面与空气接触的部分迅速氧化,形成一层暗蓝色的氧化膜,但透过尚未完全凝固的部分,依然能看到内里那纯净、致密的金属光泽!
等待模具稍微冷却,汤姆迫不及待地用铁钳夹起一块已经初步成型、但依旧暗红的钢锭,放到旁边的水槽中进行淬火。
“嗤——!” 大量的白色水蒸气冲而起!
待水汽散尽,汤姆将那块冷却后的钢锭捞出,放在一块厚重的铁砧上。他举起一柄特意保留的、由旧时代普通钢铁打造的锤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下!
“铛——!!!”
一声清脆无比、带着金属颤音的清越交鸣声响起!火星四溅!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旧铁锤的锤头,在与新炼出的钢锭碰撞处,竟然崩开了一个明显的缺口!而那块暗蓝色的钢锭表面,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白印!
静!
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狂喜与喧哗!
“成了!真的成了!是钢!是上好的精钢!” 汤姆捧着那块钢锭,如同捧着绝世瑰宝,老泪纵横,“看看这光泽!听听这声音!看看这硬度!我汤姆打了一辈子铁,从来没炼出过这么好的钢!领主大人!我们成功了!我们有自己的钢了!”
所有的领民都沸腾了!他们或许不懂冶炼,但他们懂得比较!这新炼出的钢铁,无论是光泽、声音还是硬度,都远远超过了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铁器!这意味着更锋利的武器,更耐用的农具,更坚固的铠甲!
艾伦看着那块钢锭,激动得双手颤抖,喃喃道:“稳定的超高温……彻底的还原反应……杂质极少……这已经超越了普通钢铁的范畴!这是……这是合金钢的雏形啊!领主大人,我们创造了一个奇迹!”
杨戬看着那成功炼出的第一炉钢水,看着狂喜的众人,心中也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激荡。他成功了!利用此界的材料,结合哪吒这bug般的能力,他成功地跨过了铁器时代,直接迈入了……钢铁时代!这不仅仅是材料的升级,更是力量层级的跃迁!
他低头,看向那个还在好奇地看着模具中逐渐凝固的钢水、对自己刚才“吹气”造成的巨大成果懵懵懂懂的功臣。
哪吒似乎感受到六爹的目光,抬起头,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邀功似的道:“爹爹!吒吒棒不棒?石头变成水水啦!亮亮的!”
杨戬弯腰,将他抱了起来,用力地点零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棒!吒吒最棒了!”
家伙立刻高胸搂住杨戬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不远处,一直静静旁观着这一切的敖凌,那双淡金色的龙眸中,也首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叹。她看着那依旧散发着高温的高炉,看着那块闪烁着卓越金属光泽的钢锭,最后目光落在被杨戬抱起、真烂漫的哪吒身上。
控火之力,竟能精妙如斯,作用于凡俗冶炼,化腐朽为神奇……
这位真君领主与他身边这两个“孩子”身上所蕴含的秘密与潜力,似乎……远超她最初的预估。
领地的发展轨迹,恐怕将因今日这炉钢水,彻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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