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大圣睁眼懵懂问，真君愕然被认爹
房间里一时间静得可怕，只剩下哪吒那带着点得意的呼吸声，以及老约翰因为过度震惊而尚未平复的、粗重的喘息。
杨戬的手还捂在额头上，感觉不是头疼，是浑身上下哪都疼，尤其是脑子，嗡嗡作响，仿佛有十万只蜜蜂在里面开茶话会。
他耗费了最后一枚珍藏的洪荒丹药，搭上了哪吒一口不知所谓但显然蕴含了庞大生命本源的“仙涎”，结果就是——床上那家伙从一摊需要紧急抢救的焦炭，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只是睡着了、皮肤光滑细腻、甚至隐隐泛着健康淡金色光泽的……睡美猴？
这恢复力，这体质……杨戬额间眼微微发烫，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具看似平静的躯体之下，蕴藏着何等恐怖的生命力和坚韧度。那是一种近乎法则层面的强悍，仿佛他生来就该如此，万劫不磨。
这绝非凡俗！甚至可能不是一般的妖仙！
杨戬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半截依旧黯淡的金箍棒上，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这猴子，这棍子，还有那场诡异的雷……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自己到底是捡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爹爹，他什么时候醒呀？”哪吒扯了扯杨戬的衣角，打破了沉默。家伙似乎已经忘了刚才的醋意，对新出现的“玩具”充满了期待，“醒了可以陪吒吒玩吗？”
玩？杨戬嘴角一抽。跟这个疑似肉身硬抗雷的怪物玩？玩拆家大赛吗？
他刚想警告哪吒离这危险的未知生物远一点，床上的身影却突然有了动静。
不再是之前无意识的抽搐或痛苦呻吟，而是非常自然的，如同常人睡醒般的动作。
那双闭着的眼睛，睫毛（虽然很短）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睁了开来。
没有金光四射，没有火眼金睛，甚至没有什么凌厉的气势。
只有一片纯净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宛如初生婴儿般的茫然和懵懂。
那眼神清澈得如同山涧最干净的溪流，倒映着破旧屋顶的椽子，倒映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微光，也倒映着杨戬那张写满了警惕、审视和巨大问号的脸。
他似乎花零时间，才让眼睛适应光线，然后视线开始缓缓移动，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目光扫过满脸皱纹、眼神呆滞、仿佛还没从“神迹”中回过神来的老约翰，没什么反应。
扫过眨巴着大眼睛、歪着头、同样好奇地看着他的红衣娃娃哪吒，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娃娃长得挺好看，但也就仅此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吸引力。
最后，他的目光，再一次，精准无比地，定格在了杨戬身上。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条无形的线，牢牢系在了他和杨戬之间。
杨戬心中警铃大作！又是这种眼神！这种该死的、莫名其妙的依赖感！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身体微微紧绷，做好了随时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比如这猴子暴起伤人，或者突然施展什么诡异神通。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猴子只是看着他，非常纯粹地看着他。金色的瞳孔里，除了茫然和好奇，渐渐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和孺慕？
他动了动嘴唇，喉咙里发出一点干涩的声响，似乎想话，但太久没有正常发声，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杨戬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眼微微睁开一丝缝隙，试图解析这猴子任何一个细微的能量波动。老约翰也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大气不敢出。连哪吒都似乎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安静了下来，嘴巴微微张着。
在三人（两人一娃）紧张的注视下，那猴子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抬起一只手（动作还有些迟缓僵硬），指了指杨戬，然后又指了指自己干瘪的肚子，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委屈和渴望的、极其生动的表情。
一个清晰了许多，虽然依旧带着点沙哑，但已然透出几分清脆本音的疑问句，从他口中吐了出来：
“爹……饿……”
“噗通！”一声，老约翰终于承受不住这接连的刺激，双腿一软，直接一屁股瘫坐在霖上，张着嘴，眼神发直，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
杨戬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狂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额间那道竖纹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爹？！！
还饿？！！
这猴子是认爹认上瘾了吗？！而且这理直气壮讨食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他们很熟吗？！
“我不是你爹！”杨戬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透着隐忍的怒火和巨大的无奈，“你看清楚了！我！杨戬！不是你爹！”
那猴子被杨戬突然拔高的、带着怒气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里瞬间涌上大片大片的委屈和无措，仿佛被最亲近的人无情呵斥了一样，连那层短短的的金色绒毛似乎都耷拉了下来。
但他那双纯净得过分的眼睛，依旧固执地看着杨戬，声地、怯生生地、又带着点不屈不挠地重复道：“爹……饿……”
仿佛在：你凶归凶，但我饿，你得管饭。
杨戬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心的怒火和憋闷无处发泄，差点憋出内伤。
跟一个眼神纯净得像白花、脑子貌似被雷劈坏了、只认得“爹”和“饿”的猴子，他能讲得通什么道理？！
就在杨戬气得三只眼都要发黑，思考着是先把这猴子打晕还是自己先晕过去比较好时，地上的哪吒终于反应过来了。
“哇啊啊啊——！！！”
比之前更加响亮、更加凄惨、更加委屈的嚎哭声瞬间爆炸开来，音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坏猴子！丑猴子！不准叫爹爹！不准抢吒吒的爹爹！爹爹是吒吒的！呜呜呜呜……”哪吒一边哭，一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化身强力胶，猛地扑上来死死抱住杨戬的大腿，哭得惊动地，眼泪鼻涕糊了杨戬一裤子。
这一次，他不只是哭，还开始了实际行动。他一边哭，一边伸出一只脚丫，试图去踹床上的猴子：“走开！你走开！不准抢吒吒的爹！”
杨戬手忙脚乱地阻止哪吒的“暴力行径”，生怕他一脚把这刚痊愈的猴子又踹出个好歹来（虽然直觉告诉他这猴子可能压根不怕踹），同时还要承受魔音贯耳的折磨。
床上那猴子被哪吒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尤其是看到那脚丫朝自己踹过来，更是下意识地往后一躲，眼神里充满了害怕和不解。他似乎不明白这个看起来挺好看的娃娃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大敌意。
他缩在床角，看看哭得撕心裂肺的哪吒，又看看一脸崩溃、正在努力把哪吒从身上撕下来的杨戬，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无助。
混乱中，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被杨戬放在床边几上的那半截金箍棒。
就在他的目光接触到那半截棍子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那一直沉寂无比、黯淡无光、仿佛死物一般的半截棍子，突然极其轻微地、发出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嗡鸣！
那嗡鸣声极其短暂，一闪即逝，但却异常清晰，仿佛沉睡了万古的什么东西，被一丝极其熟悉的气息悄然唤醒，发出一声慵懒又亲昵的回应。
与此同时，那猴子的身体也是猛地一僵！
他豁然转头，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半截棍子，金色的瞳孔里，那一片懵懂和茫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地波动起来！
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熟悉感和亲近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仿佛那棍子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烙印！
虽然依旧想不起任何与之相关的记忆，但那种感觉无比真实，无比强烈！
他的视线，在金箍棒和杨戬之间，来回移动了几次。
棍子，在“爹”这里。
棍子，对他有反应。
棍子，让他感到无比熟悉和安心。
而“爹”，收留了他，给他治伤（他模糊有点印象），虽然很凶，但……棍子在“爹”这里。
一套简单直接、毫无逻辑但又自洽无比的“认爹逻辑链”，在他那空空如也、只剩下本能和赤子之心的脑海里，瞬间成型了！
所有的委屈、害怕、不解，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和依靠。
他猛地抬起头，不再看那棍子，而是再次看向杨戬。那双纯净的金色眼眸里，害怕和茫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坚定、无比信赖的光芒！
他忽略了一旁哭闹的哪吒，忽略了瘫坐在地的老约翰，眼中只剩下杨戬一个人。
然后，在杨戬试图把哪吒从他腿上扒下来而不得、焦头烂额之际，那猴子突然咧嘴，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甚至带着点憨傻的笑容。
一口整齐的白牙，在透过窗户的光线下，晃得杨戬眼睛疼。
他用比刚才更加清晰、更加响亮、带着无比确认和亲昵的语气，石破惊地喊道：
“爹！”
这一声“爹”，喊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情真意切，仿佛已经喊了千百年那般自然熟练。
杨戬扒拉哪吒的动作，瞬间僵住。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一声“爹”给喊得静止了。
只剩下哪吒那背景音般的嚎哭，还在顽强地持续着：“呜呜呜……不准叫！不准叫！吒吒的爹爹……”
杨戬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床上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眼神纯净又依赖地看着他的金色猴子。
他感觉自己的神经，伴随着那一声余音绕梁的“爹”，彻底崩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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