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黑撇撇嘴,一脸鄙夷和嘲讽,但眼神却沉静得可怕。
“老子当年在荒古战场,砍那些鬼魅魍髂时候,这种手段见多了。不过能把幻术玩到混淆血脉相连感应的地步……啧啧,出手的杂碎段位可不低。”
“伪造……”
姜啸只觉得一股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爬满了他的脊椎。
他死死攥紧了依旧沉寂的狐尾玉佩。
难道他之前感受到的玲珑的无助、焦虑……丘儿那微弱但努力的安抚……都是假的?
是别人伪造的?
是为了……让他绝望?让他崩溃?还是为了引他做出什么?
“不一定全是假的。”
大老黑似乎看穿了姜啸的想法,难得严肃了一秒。
“可能有一部分是真的,比如她们确实身处某种特殊环境,让你老婆闺女本能地感到不安,这份不安是真的。但被这幻术或者模拟的手段捕捉、放大了,然后掺杂进去更恶毒的私货。把你子的感应搅成一锅糊糊,让你晕头转向,搞不清楚状况。”
他学着姜啸的语气,恶狠狠地道:“目的?操他祖宗的,不是想搞废你,就是想搞疯你,或者逼你干出点冲动后悔的蠢事。”
比如像他刚才那样,不管不顾冲击整个万灵圣境的禁制,引来所有妖族的围杀,最终死在救妻女的路上。
好毒的心肠。
一股远比之前单纯的愤怒更刺骨的杀意,如同万年玄冰风暴在姜啸胸中成型。
冰冷,沉寂,却蕴含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他缓缓抬起头,重瞳之中金光暗涌,却不再是之前的锋芒毕露,而是变成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深渊之水。他看向旁边严阵以待、警惕无比的枫岩,目光扫过整个落青涧。
这所谓的万灵圣境不仅囚禁了他的至亲,还像一个巨大的、精心布置的陷阱。
在等着他往里跳。
“呵……”
一声低沉到极点的、带着无尽冰寒的冷笑,从姜啸喉咙里溢了出来。
这声笑,让盘坐在不远处石台边的枫岩,藤甲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从未有过的、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笼罩了他。
如果之前的姜啸,是即将爆发的火山,那么此刻更像是一头在黑暗中悄然睁眼的史前凶兽。
“老黑……”
姜啸的意念在识海响起,冰冷平静,“你……这里的气息……有点特殊?”
“何止是有点?”
大老黑重新叼起烟,嘬了一大口,在烟雾缭绕中翻了个白眼,他虚幻的身影在姜啸识海里晃了一圈,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土财主,伸手指点着四周无形的空间。
“这破地方,死气沉沉的,表面灵气充沛得能淹死人,花草树木都他妈长得一副老子很神圣的装逼范儿,但这地下……”
大老黑的大背头微微偏了偏,似乎用耳朵听着什么。
“这泥土里掺了太多不该掺的东西,埋了多少年的骨头渣子味儿。阴魂不散的怨气被强行压在烂树根下面当肥料使?啧啧。”
他咂着嘴,一脸的不屑加嫌弃,仿佛闻到了什么馊了八百年的泔水。
“还有这空气中飘着的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老木头腐朽味儿?不对不对,不是单纯的腐朽,像是腐烂的木头里面泡着一滩快干涸的血,黏糊糊臭烘烘,还想装出一副岁月静好,呕。”
他做出一个夸张的干呕动作。
“就这逼地方还敢叫圣境?骗骗外面那些不长脑子的傻妖崽子还校”
“骨头渣子?怨气?腐朽血味?”
姜啸的眼神越来越深,这些信息碎片拼凑起来……
祭祀?
古老的血祭?
还是别的更黑暗的东西?这所谓的圣地传尝祖地试炼……
“老黑,”姜啸的目光,再次扫向清竹院的方向,冰冷得如同九幽寒潭,“帮我盯着玉佩。用你见多识广的狗鼻子,再仔细闻闻,那伪造的信号,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菜一碟。”
大背头老黑潇洒地打了个响指,一脸痞气。
“不过得加油,老黑爷我这刚复苏,肚子还瘪着呢。你那金丹里的金光,分点出来给老子当零嘴补补灵,不然老子这万年老鼻子闻多了馊水味儿容易失灵。”
“给你三息。”
姜啸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以及一丝只有彼此才懂的焦灼。
“找不出来,老子砸了你换新剑灵。”
“操,无情。”
大老黑怪叫一声,但动作毫不含糊。
光影一闪,已经盘膝坐在了姜啸识海深处。
那根粗大烟卷漂浮在他身边,烟圈都喷得很规律,显然进入了某种玄奥的探查状态。
同时,一丝极其精纯、霸道无匹的金色能量,如同细流般被从姜啸的金色丹室中抽离,汇入老黑的虚影。
“嗡……”
老黑的虚影猛地亮了一下。
他脸上那副玩世不恭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专注,光影构成的眼睛深处,仿佛有无数的符文在生灭流转。
落青涧内。
绝对的寂静。
只有枫岩面具下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与石台上姜啸指尖无意碾碎的一片草叶发出的脆响。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大老黑盘踞在姜啸识海深处,虚幻的身影如同老僧入定。
只有那根漂浮的雪茄光影,偶尔不规则地颤抖一下。
烟圈扭曲变幻,泄露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消耗,以及那股如附骨之疽般追踪着玉佩深处异样波动的专注。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爬过。
每一息都像一个纪元般漫长。
姜啸体内的气息沉凝到了极点。
重瞳深处不再是深渊般的黑暗,而是淬炼过的寒冰,冷得能冻结灵魂。
他没有再看枫岩,只是望着虚空某处,那是被重重妖族禁制隔绝的清竹院方向。
他像一尊蓄势待发、却引而不发的古老神像。
体内新生的霸道力量在经脉中缓缓流淌。
蓄积着足以撕裂一切的威能,却在等待着某个契机,某个信号。
“找到了。”
突然,大老黑尖锐、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是亢奋的声音,在识海炸响。
如同投入死寂池塘的陨石。
姜啸的脊背瞬间绷直。
“哪个方向?”
他的意念如同离弦之箭,激射而出。
大老黑虚幻的脸上带着一股混杂着厌恶和果然如茨冷笑,光影手指猛地指向落青涧西北方更深处、那片被更加浓郁的古老绿意和无形禁制笼罩的区域。
“祖地深处。”
“他奶奶个腿儿的,源头就在祖地最核心那块死气沉沉的破石头林子底下。那股子伪造信号的阴损劲儿,就是从底下冒上来的。还他妈想用妖祖残留的威压当幌子遮掩?”
“呸……在老子这双火眼金睛下……不对,是火眼金鼻面前,屁用没樱”
祖地深处。
丘儿在祖地。
那股伪造他感应、试图搅乱他心神的力量根源,竟然就在女儿试炼的地方。
是冲着丘儿去的?还是以丘儿为媒介,反向干扰?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寒戾气,混合着对女儿安危的极致忧虑,轰然冲上姜啸的头顶。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指甲竟深深嵌入了膝盖骨的血肉之郑
鲜血渗出,却浑然不觉。
“丘儿……”
两个字在喉咙里滚动,带着野兽护崽般的嘶哑。
“妈的,敢打我好大侄女主意?活腻歪了。”
大老黑比他还激动,在识海里跳脚,大背头晃得像个拨浪鼓。
“弄死他丫的,管他什么祖地不祖地,老黑爷现在就去把他老巢戳个窟窿眼……”
“嗡……”
就在此刻。
姜啸一直紧紧攥在掌心的那枚沉寂许久的狐尾玉佩。
猛地爆发出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一缕温热波动。
如同黑夜中挣扎许久才点亮的一根火柴。
玲珑。
是玲珑。
这一次的波动如此真实。
没有掺杂任何阴霾混乱。
只有一股纯粹的、强行冲破某种枷锁后的虚弱感,混合着无法言喻的思念和焦急。
仿佛她在用尽最后一丝力量传达某种信号。
这波动一闪即逝,如同流星划过,玉佩瞬间又恢复了冰凉死寂。
但这就够了。
姜啸的身体剧烈一颤。
一直如冰封般凝固的重瞳骤然爆发出足以照亮整个落青涧的金光。
“玲珑……”
一声蕴含了太多情绪的嘶吼,被死死压在喉咙深处。
只有剧烈的血气翻涌,在胸腔内发出雷鸣般的滚动,震得他新生的经脉都有些抽痛。
她没事。
她在努力。
她在冲破干扰联系自己。
这比老黑找到毒源更直接,更让他那颗一直悬在深渊边缘的心脏,重新感受到了搏动。
“老黑,玉佩……是真的。”
姜啸的意念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废话。”
大老黑也感受到了那缕纯粹的联系,脸上的狰狞稍缓,但语气依旧凶狠。
“玲珑嫂子没事就好,看来她那边也有高人,能暂时冲破那层腌臜玩意儿。不过妈的,那个该死的伪造信号还没断,还在影响玉佩的后续连接通道。”
“不把那玩意儿连根拔了,你们两口子还得当半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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