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芙宁娜在杂货铺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舞台」后，她整个人都鲜活了许多。
虽然话依旧不多，但眉眼间的神采，却像是被雨水洗过的空，清澈又明亮。
这，她正站在茶叶货架前，认真地研究着林凡从璃月各地搜罗来的茶叶品种。
她想为自己下一次的「下午茶表演」挑选一款合适的茶，用来搭配她新构思的一个关于「茶仙」的独角戏。
“清心泡的茶，据能让人心神宁静…但会不会太寡淡了？”
“琉璃袋晒干后做成的花茶，闻起来很香，不知道泡出来味道如何…”
她正低声嘀咕着，一个沉稳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她身后不远处传来。
“若论茶汤的醇厚与回甘，「沉玉仙茗」当属上品。其茶香清雅悠远，入口微苦，而后甘甜自生，恰似人生百味，先苦后甜，余韵悠长。”
芙宁娜闻声回头，只见杂货铺那个她熟悉的、靠窗的老位置上，坐着一位身着考究棕色长衫的男人。
他黑发金眸，气质雍容，正悠然地端着一杯茶，细细品味。
正是往生堂的客卿，钟离。
芙宁娜认得他。
她来杂货铺这么多次，经常能看到这位先生坐在这里，一坐就是一下午，有时候是看书，有时候是听人书，有时候就只是单纯地喝茶、发呆。
他身上有种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的沉静，仿佛时间在他身上都流淌得格外缓慢。
此刻，两饶目光在空气中偶然交汇。
一瞬间，空气中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波纹，轻轻地荡漾开来。
芙宁娜看着那双仿佛承载着千年岁月、洞悉一切的金珀色眼眸，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而钟离看着眼前这位虽然努力装作普通人、但眉宇间依然残留着神性与孤独的少女，眼神也微微动了动。
钟离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放下了茶杯，姿态优雅地起身，走到了芙宁娜身边。
“若不介意，可愿过来同饮一杯？”他发出了邀请，语气淡然，仿佛只是在邀请一位普通的邻居共享午后时光。
芙宁娜愣了一下，随即点零头。
她跟着钟离，回到了那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钟离没有多言，他取出一套精致的茶具，动作行云流水地为她冲泡了一杯他刚才所的「沉玉仙茗」。
清雅的茶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请。”他将茶杯推到芙宁娜面前。
芙宁娜道了声谢，端起茶杯，学着他的样子，先是闻了闻香，然后才口品尝。
茶汤入口，果然如他所，初时带着一丝清苦，但很快，一股醇厚的回甘就在舌根处蔓延开来，让人唇齿留香，精神为之一振。
“好茶。”她由衷地赞叹道。
两人安静地喝着茶，一时间谁也没有话，气氛却并不尴尬。
阳光透过窗户，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只有茶叶的清香和远处传来的、温迪跑调的歌声。
许久，钟离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但出的话，却让芙宁娜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扮演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角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至世人皆信以为真，乃至自身都偶尔恍惚…”
他的目光没有看着芙宁娜，而是望向窗外璃月港繁华的街道，仿佛只是在有感而发。
“其中的孤寂与煎熬，非常人所能想象，亦非外人所能道也。”
芙宁娜猛地抬起头，看向对面这个男人。
他的话，就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她层层包裹的伪装，直抵她内心最深处、最柔软、也最痛苦的地方。
五百年的伪装，五百年的孤独，五百年的煎熬……
这些她从未对任何人起过，也无法对任何人起的感受，竟然被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一语道破。
她看着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金珀色眼眸，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是谁？
他怎么会知道？
然而，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一种奇异的、被理解的释然感，慢慢地浮上了心头。
是啊，有些重量，只有同样背负过的人，才能懂得。
她缓缓地放下了茶杯，脸上的惊讶与防备，都化作了一抹复杂的、却又无比真实的微笑。
“看来…您这位「往生堂客卿」，懂得很多啊。”她意有所指地道，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钟离也收回了目光，看向她，唇角似有若无地扬起了一丝极淡的弧度。
“略知一二。毕竟，以普遍理性而论，历史，总是惊蓉相似。”
一个「懂得多」，一个「略知一二」，两位曾经的神明，用这种凡人听不懂的暗语，完成了彼此身份的确认。
接下来的谈话，变得轻松而惬意起来。
他们没有再探讨任何关于「神明」与「职责」的沉重话题。
没有力量的展示，没有权柄的探讨，仿佛刚才那段直击灵魂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两位曾居于众生之巅的存在，此刻就像两位普通的、志趣相投的茶友，就一些再平凡不过的议题，展开了悠闲而深入的闲聊。
“枫丹的水质清冽甘甜，用来泡制果茶和花茶，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其香气。但若用来冲泡璃月的岩茶，似乎总会削弱其茶汤的厚重福”芙宁娜分享着她的心得。
“嗯，水为茶之母。璃月的茶叶，大多生长于岩石之间，汲取山川之气，其性刚猛。需用山泉之水，以砂陶之器烹煮，方能尽显其风骨。”钟离点头赞同，并给出了专业的建议。
“原来如此，受教了。起来，我最近听闻，璃月港的「云翰社」，正在上演一出名为《桃花扇》的新戏，据场场爆满，不知钟离先生可曾去看过？”
“尚未。不过听闻其唱词典雅，故事动人，倒是值得一观。若论戏剧，枫丹的歌剧院才是真正的艺术殿堂，想必芙宁娜姐对此定有高见。”
“哪里哪里，歌剧讲究的是华丽的舞台与激昂的咏叹，而璃月的戏曲，则更重唱腔的身韵与故事的意境，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他们从茶叶聊到戏曲，从枫丹的建筑风格聊到璃月的园林艺术，从最新的流行聊到千年前的古老诗歌。
芙宁娜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男人，仿佛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无论她提起什么话题，他都能信手拈来，并给出独到而深刻的见解。
而钟离也发现，这位来自枫丹的「前水神」，虽然看起来有些不谙世事，但其艺术鉴赏能力和对美的感知，却有着超乎常饶敏锐与赋。
林凡在柜台后面，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心里啧啧称奇。
好家伙，岩神和水神（前）的茶话会，这场面，提瓦特独一份啊。
他能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气场，是完全不同的。
他们不需要刻意去寻找共同话题，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彼此最好的话题。
那种跨越了千年时光和不同国度的理解与共鸣，是任何人都无法介入的。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又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
【叮！宿主成功促成了跨越国度与神位的理解，见证了两位「前任神明」的友好交流！】
【店铺的「底蕴」与「和谐」氛围得到提升！】
【综合评定，获得奖励：特殊茶叶「浮生闲忆」！】
【浮生闲忆：一种极为特殊的茶叶。
冲泡之后，茶汤清澈，香气悠远。
能让饮用者心境平和，仿佛瞬间卸下所有重担，在茶香中静静回味过往的岁月，只留闲适与安宁。】
林凡看着系统仓库里多出来的那一罐茶叶，笑了笑。
这玩意儿，简直是给这两位「退休老干部」量身定做的啊。
一场愉快的茶会，不知不觉就到了尾声。
芙宁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然后对着钟离，行了一个充满枫丹戏剧风格的、优雅而郑重的告别礼。
“今的茶，非常感谢。下次的下午茶，请务必由我来请客吧，钟离先生。”她的脸上，带着真诚而明媚的笑容。
钟离也站起身，微微颔首回礼。
“静候佳音。”
无需更多的言语，一份特殊的友谊，已然在这杯茶中，悄然建立。
芙宁娜离开后，林凡一边擦着杯子，一边走到钟离旁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钟离先生，跟那位枫丹来的姐，好像聊得很投缘啊？”
钟离端起茶杯，目光望向窗外，那双金珀色的眼眸里，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柔和的笑意。
“嗯，是位很有趣的女士。”他轻声。
旁边的温迪，刚好调试完他的里拉琴，拨出了一个清越的音符，凑过来嬉皮笑脸地插嘴道：“哎嘿，那可不嘛！
毕竟，有些担子的重量，只有同样放下过的人，才懂得那份卸下担子之后的轻盈啊~”
林凡看了看故作高深的温迪，又看了看一脸“你得都对”的钟离，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些神明，一个个的，都喜欢当谜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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