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知微手上的动作没停，薄如蝉翼的土豆片被切成均匀的土豆丝。瞅着三个豆丁眼里燃着的火苗，她忍不住在心里暗笑 —— 果然，不管多大，男人对这种 “耍刀弄枪” 的事儿都没抵抗力。
“想学啊？” 她头也没抬，语气轻快，“行啊，等你们把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都练熟了，大姐姐就教你们。”
这话一出，三个孩子的目光 “唰” 地从捕上移开，像是突然被按了开关，二话不扭头就扎回泥地边，扒着那些数字埋头苦学去了，那股子急切劲儿，比刚才瞧见切菜时更甚。
慕知微把最后一刀土豆丝切进陶盆里，抬头望了望西斜的日头，金灿灿的光斜斜铺在院墙上，估摸着该是四点左右了。
山风卷着草木气溜进院子，刚才被日头晒得发烫的泥地渐渐凉下来，连空气里的燥热都散了大半。
看着三个豆丁一会儿，慕知微才鼓起勇气走进灶房。
灶房不通风，进去就是一股闷热。
做饭就是渡劫啊！
往土豆丝盆里加一点盐巴，一把葱花调匀，家里没有淀粉，也没有鸡精胡椒，想到昨儿孟柳氏拿上来的菜里有一把葱，拿了一半出来洗净切碎搬进土豆丝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了一个鸡蛋，拌匀备用。
灶膛里还燃着根粗木柴，掀开锅盖，骨头汤已经熬得乳白，汤面上浮着层薄薄的油花，咕嘟咕嘟的冒泡声里裹着肉香。
慕知微舀了几勺肉汤倒进旁边的锅里量了两勺糙米淘洗干净放进去，盖上盖子焖着，剩下的汤连肉带骨舀进粗瓷大碗，放在灶台上晾着。
空出来的铁锅烧热后把里头的明火抽了，在锅里刷了一层薄薄的油，夹一筷子拌好的土豆丝放进去，用锅铲推成饼状，压薄，跟着又是第二个、第三个……
不过片刻，锅底就密密实实贴着十几个饼，这才往灶膛添了两根细柴，让火苗慢慢舔着锅底。
先是土豆混着鸡蛋的清香气漫出来，慕知微抽抽鼻子，鸡蛋少了，没有胡椒，不过也很香。
锅心的饼边缘先变色，然后是锅边的。
挨个儿翻面，露出底下煎得酥脆的焦黄色，混着葱的辛香。
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滚，黏得鬓发都贴在脖子上，痒痒的。
慕知微一边盯着火候翻面，一边腾出胳膊用袖子胡乱蹭了蹭，暗地里决定：回头啥也得在院角支个泥炉，再置口轻巧的铁锅，往后煎这些饼啥的，就在外面做，不在这里面受这份罪。
饼煎得两面金黄出锅，慕知微忍不住捏了一根落单的土豆丝放进嘴里，香，脆，好吃！
“大姐姐，你在做啥好吃的？香得人鼻子都要掉啦！”
慕知微闻声回头，就见三个豆丁蹲在灶房门口，巴巴地看着她，不停咽着口水。
狗子咽了口口水，奶音黏糊糊的：“大姐姐，我、我能先尝一口不？”
虎子也急声道：“大姐姐，我也要尝！”
六狗子疯狂咽口水。
慕知微被他们馋样逗笑，扬了扬手里的锅铲：“先去洗手，洗干净了才给吃。”
三个家伙转身就跑。
慕知微趁着空当又抽了灶膛里的明火，重新往锅里填了土豆丝，快手摊成一个个圆饼。刚把最后一个饼子贴在锅边，三个豆丁就举着湿漉漉的手跑进来。
慕知微先把火放进灶膛才端过装饼的粗瓷盘，特意往下压了压：“来，一人拿一个，出去吃去，灶房里热。”
话音刚落，狗子就举着手里的饼凑到她嘴边，仰着脸：“大姐姐先吃！”
金黄的饼边还冒着热气，混着葱香和焦香往鼻尖钻。
慕知微心里一暖，刚才煎饼时的燥热和累都散了，轻轻咬了口边边，故意咂咂嘴：“嗯！咱们狗子拿的这个最香！快吃吧。”
六狗子和虎子也学着样把饼往她跟前送，她摆摆手：“姐姐尝过味了晚上再吃，你们自己吃。”
狗子咬了一口土豆饼，烫得直伸舌头，眼睛却瞪得溜圆，满是震惊：“哇！好好吃！大姐姐，这个比糖糕还香，我喜欢吃这个！”
“大姐姐好厉害，这个太好吃了！”
六狗子口咬下一块，嚼了几下眼睛发亮，口口啃得珍惜；虎子性子急，“啊呜” 一口就咬掉半个，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混地直点头。
三个家伙就围着灶台站着，鼻尖上沾着细密的汗珠也不管。
慕知微赶紧挥挥手：“快出去吃，灶房里跟火笼似的，站一会儿就一身汗，出去凉快点的地方吃才香。”
看着三个豆丁捧着饼，像揣着宝贝似的跑出灶房，慕知微才转身继续忙活。
等最后一锅饼煎好时，她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后背能清晰看出汗湿的轮廓，贴在身上黏糊糊的。
八堂叔和八堂婶白来帮着干活，不留下来吃饭，总得让他们带点回去。特意挑了三个最大的土豆，切出来满满一大盆丝，煎得两大盘子金黄酥脆的饼，估计够分了。
糙米饭也焖好了，抽掉灶膛里的火，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灶房。
刚迈过门槛，山风带着凉意扑过来，吹散了满身热气，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连肺腑都觉得清爽了。
“大姐姐，擦擦汗！”
狗子原来一直蹲在灶房门口的石墩上盯着，见慕知微出来，立马噔噔噔跑上前，把自己的手帕递过去。
那手帕洗得发白，边角都磨毛了，却干干净净的。
“谢谢狗子。”
慕知微的脸颊、脖颈全是亮晶晶的汗珠，她笑着接过来，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呼出一口气。
狗子又噔噔噔端着水杯跑来：“大姐姐喝水！”
六狗子拿了蒲扇过来，手攥着扇柄用力给慕知微扇风。
虎子站在一旁直挠头，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
慕知微笑着接过蒲扇，自己慢悠悠扇着，目光落在三个眼巴巴望着她的豆丁身上，笑眯眯地问。
“土豆丝饼好吃吗？”
三个脑袋同时点得像拨浪鼓，脆生生的童音叠在一起：“好吃！”
“还想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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