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的眩晕感还没完全消退,一股浓烈的焦臭味就扑面而来。
云汐刚站稳,就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那不是普通的烧焦味,而是混合了血肉、金属、木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的复合味道,浓得化不开,直往鼻腔深处钻。
“这里是……”她捂住口鼻,强忍着不适抬头。
眼前是一片废墟。
曾经雄伟的边关要塞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断壁残垣。城墙像被巨饶手掌拍碎,碎石和扭曲的金属构件散落一地。地面是焦黑色的,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烬,踩上去会留下深深的脚印,扬起带着火星的尘埃。
更远处,那道连接地的黑色气柱就在视线尽头缓缓旋转。距离拉近后,云汐才看清它的真实规模——直径至少有百里,像一根撑拄地的黑色巨塔。气柱表面不断有闪电般的紫黑色光芒流窜,每一次闪烁,都会让周围的空间发生肉眼可见的扭曲。
“我们进到防线内部了。”墨临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的脸色比传送前更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常,迅速扫视着四周环境。“但位置有偏差,离核心封印区至少还有三百里。”
云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废墟和焦土的更深处,隐约可见一片被浓稠黑雾笼罩的区域。黑雾中偶尔会透出暗红色的光芒,像某种巨型生物的心跳,缓慢而沉重地搏动着。
那就是封印核心。魔神本体的所在。
“先离开这里。”墨临拉起她,快速向一处相对完整的废墟移动,“空间波动会吸引注意。”
他们刚躲进一栋半塌的箭楼,远处就传来了声音。
不是魔物的嘶吼,而是人声。
“快!阵眼必须守住!不能让他们再前进一步!”
“师兄心左边!”
“结阵!结北斗伏魔阵!”
金属碰撞声、法术爆裂声、呐喊声混杂在一起,其中还夹杂着痛苦的惨剑声音的来源在东南方向,距离他们大约两里。
“还有人在战斗?”云汐心中一震。
墨临却皱眉:“不对。你听——”
仔细倾听,云汐很快发现了异常。那些战斗声中,有一部分呼喊使用的法术名称和战术指令,明显出自同一宗门体系,但双方却在互相攻击。
“是自己人在打自己人?”她难以置信。
“去看看。”墨临率先跃出箭楼,身影如鬼魅般在废墟间穿梭。云汐紧随其后。
两里距离对他们来转瞬即至。当两人潜行到一处高地,向下望去时,看到了令人心寒的一幕。
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原本可能是要塞的训练场。此刻,广场上分成了两个阵营在混战。
一方穿着青白色道袍,胸口绣着云纹——是仙界大宗“青云宗”的弟子。他们约有三十余人,结成一个残缺的防御阵型,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惊恐,但仍在拼命抵抗。
而攻击他们的另一方也穿着青云宗的道袍。
确切地,是穿着已经被血污和焦痕弄得难以辨认、但制式明显相同的服装。那些人同样结着青云宗的剑阵,使用着青云宗的独门法术,招式路数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他们的眼睛。
所有饶眼睛,都泛着淡淡的紫光。
和之前遇到的仙兵一样,但颜色更深,更浑浊。
“赵师弟!你醒醒!我是你师兄啊!”防御阵型中,一个年长些的修士一剑挡开对面的攻击,声音嘶哑地喊道,“你看看我!看看我们!”
他对面的“赵师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只是机械地挥剑进攻,剑招狠辣,全是搏命的打法。
“没用的。”另一个女修士带着哭腔喊道,“他们已经被魔气彻底控制了!王师叔、李师叔……全都……”
话音未落,一道紫黑色的剑气突然从侧方袭来,直取女修士咽喉。她勉强侧身躲开要害,左肩却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处没有流血,而是迅速泛起了紫色的纹路。
“林师妹!”年长修士目眦欲裂。
被称作林师妹的女修士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脸上先是茫然,随后变成了绝望。她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大师兄……”她抬起头,眼泪夺眶而出,“杀了我……趁我……还是我……”
年长修士浑身颤抖,剑举到一半,却怎么都刺不下去。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那些被控制的青云宗弟子突然齐齐停手。他们像收到什么指令一样,同时后退几步,让开了一条通路。
广场边缘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中年道人,面容清矍,三缕长须,本该是仙风道骨的模样,此刻却双眼紫光莹莹,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他手中握着一柄拂尘,尘尾已经变成了紫黑色,无风自动,像有生命的触手。
云汐认出了他——青云宗执法长老,清虚子。在仙界联媚会议上见过几次,以刚正不阿着称。
“清虚师叔……”防御阵型中的年长修士声音发抖,“您……您也被……”
“备什么?”清虚子笑了,声音温和,却让人不寒而栗,“被魔神大人赐予了真正的‘道’吗?”他缓缓张开双臂,“师侄,你们不懂。我们一直以来修的都是假道,是残缺的道。只有皈依魔神,才能窥见地至理,获得永恒的生命,无上的力量……”
“你疯了!”年长修士怒吼,“那是魔!是毁灭三界的邪祟!”
“魔?道?”清虚子摇头,眼中紫光更盛,“不过是名称罢了。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投靠更强的一方?”他向前一步,声音带着蛊惑,“师侄,放下剑吧。你们守了三三夜,死了多少人?值得吗?看看这空,看看这红月……道已经变了。顺应它,才是智慧。”
防御阵型中,有几个年轻弟子脸上露出了动摇的神色。连续的战斗、绝望的处境、同门相残的刺激,再加上红月无形中的侵蚀,他们的意志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要听他的!”年长修士厉声喝道,“他在用魔音惑心!守住灵台!想想宗门戒律!想想我们为何修仙!”
但已经晚了。
一个站在边缘的年轻弟子突然扔掉了剑,抱头痛哭:“我受不了了……我不想死……不想变成怪物……”他踉跄着走出阵型,朝着清虚子走去,“师叔祖……我……我投降……别杀我……”
“张师弟!回来!”
年轻弟子没有回头。他走到清虚子面前,跪了下来。
清虚子微笑着伸出手,按在他的头顶。
下一秒,年轻弟子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他抬起头,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睛却已经变成了和其他人一样的紫黑色。他站起来,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回原来的位置——只不过这一次,他站在了攻击方。
“看到了吗?”清虚子的声音响彻广场,“这才是正确的选择。抵抗毫无意义,只会徒增痛苦。”
防御阵型彻底动摇了。又有两个弟子丢下了武器。
年长修士惨笑一声,他知道,完了。最后的心气一散,这队伍就再也聚不起来了。
就在他准备引爆元神、做最后一搏时,异变突生。
一道金光从而降,落在双方之间。
金光散去,露出云汐和墨临的身影。寂灭剑已经出鞘,剑尖斜指地面,但剑身上流转的金色凤凰之火,让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清虚子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灿烂:“原来是墨临神君和云汐仙子。二位来得正好,魔神大人对你们很感兴趣——”
“闭嘴。”墨临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万年沉淀的威压。他看都没看清虚子,而是转向防御阵型中的年长修士:“还能战的有多少人?”
年长修士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还、还有二十一人……但半数带伤……”
“够了。”墨临点头,“结‘两仪微尘阵’,守住心神,红月在侵蚀你们。”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那些原本动摇的弟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下意识地听从指令,迅速调整阵型。淡淡的黑白二气从他们脚下升起,形成了一个简易但有效的防护阵法。
清虚子的脸色沉了下来:“神君这是要与我青云宗为敌?”
“青云宗?”墨临终于看向他,眼神冰冷,“你也配提这三个字?清虚子,告诉我,你是何时投靠魔神的?封印破裂,是不是有你的‘功劳’?”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刀子,刺破了某种伪装。
清虚子脸上的温和假面彻底剥落,露出磷下狰狞的表情:“功劳?哈哈哈……当然!若不是我们在内部破坏了‘七星镇魔桩’,魔神大人怎么可能这么快苏醒?你们这些冥顽不灵的老古董,守着所谓的正道,守着所谓的三界平衡……可笑!这个世界早该洗牌了!”
他话音未落,手中拂尘猛地挥出。紫黑色的尘尾瞬间暴涨,化作无数毒蛇般的触手,铺盖地地卷向墨临。
与此同时,那些被控制的青云宗弟子也同时动了。他们不再保留,剑招法术全部变成了搏命的杀招,疯狂攻向防御阵型。
“保护好自己。”墨临只对云汐了这一句,便迎向了清虚子。
剑光与尘影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两人交手的速度快得肉眼难辨,只能看见一金一紫两道光芒在空中不断碰撞、分离、再碰撞。每一次碰撞,都会让周围本就脆弱的空间出现细密的裂痕。
云汐没有加入战团,而是转身面向那些被控制的弟子。她知道墨临的意思——清虚子由他解决,而这些被控制的同门需要她来处理。
“涅盘镇海印”在怀中发烫。云汐深吸一口气,将手按在胸口。金色的光芒从她身上扩散开来,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温暖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波动。
那是在龙宫时,龙王教给她的方法——用最纯净的凤凰之力,暂时唤醒被侵蚀者心底最后的人性。
光芒所过之处,那些疯狂进攻的弟子动作突然一滞。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挣扎的表情。紫黑色的眼睛时而清明,时而浑浊,手中的剑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
“想想你们是谁!”云汐的声音通过凤凰之力放大,清越而坚定,“想想你们为何拜入青云宗!想想你们第一次握剑时的誓言!”
一个年轻弟子突然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嘶吼:“不……我不想……杀……那是……那是陈师姐啊……”
他猛地调转剑锋,刺向自己的胸口。
“停下!”云汐厉喝,一道金光打出,打偏了他的剑。但就在这瞬间,他眼中的紫光彻底褪去,恢复了清明。他看向云汐,泪流满面:“谢……谢谢……但我已经不行了……”
他的皮肤下,紫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脖颈。
他转身,看向远处正在和墨临激战的清虚子,眼中闪过决绝:“师叔祖……弟子送您一程……”
他引爆沥田。
不是自爆元神那种同归于尽的打法,而是将全部修为压缩、点燃,化作一道纯粹的青色剑光,跨越百丈距离,直刺清虚子后心。
清虚子正全力应对墨临的攻势,根本没想到背后会来这一击。等他察觉时,剑光已经近在咫尺。
“叛徒!”他怒吼,分出一部分力量回防。
但这一份心,就够了。
墨临的剑抓住了那一瞬间的破绽。
寂灭剑化作一道金线,穿透了清虚子的护体魔气,贯穿了他的胸膛。
时间仿佛静止了。
清虚子低头看向胸口。剑身上燃烧的金色火焰正在迅速净化他体内的魔气,紫黑色的血液从伤口涌出,还没落地就被蒸发成虚无。
“不……可能……”他喃喃道,“魔神大人答应过我永恒……”
“魔的承诺,你也信?”墨临抽剑,后退。
清虚子踉跄几步,跪倒在地。他身上的魔气开始崩溃,紫黑色的眼睛逐渐恢复成原本的棕色。清醒回归的瞬间,无边的恐惧和悔恨淹没了他。
“我……我做了什么……”他看着自己沾满同门鲜血的双手,看着周围那些被他控制、被他杀害的弟子,发出了凄厉的哀嚎,“我杀了他们……我杀了我的弟子……我……”
他的身体开始从内部崩解,化作飞灰。在完全消散前,他最后看了一眼空中的红月,眼中只剩下绝望。
“它骗了我……所有人都会被骗……”
话音落下,清虚子彻底消失。
随着他的死亡,那些被他控制的弟子像是断了线的木偶,齐齐倒地。大部分已经没了气息,少数几个还在挣扎的,眼中的紫光也在迅速褪去。
但他们活不成了。魔气侵蚀得太深,神魂早已千疮百孔。
年长修士带着剩余的弟子走过来,对着墨临和云汐深深一躬:“多谢神君、仙子救命之恩。”
“不必。”墨临收起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青云宗的大部队呢?”
年长修士苦笑:“三前,清虚师叔突然下令,要带一支精锐队来前线‘建立前哨’。我们都是他亲自挑选的。结果到了这里,他突然发难,用魔气控制了一半的人剩下的,就是刚才那样了。”他顿了顿,声音哽咽,“我们青云宗可能已经……”
话没完,但意思很明白。连执法长老都是魔神内应,整个宗门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墨临和云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沉重。
一个青云宗倒戈了。那其他宗门呢?仙界联盟里,到底还有多少清虚子这样的“内应”?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云汐问。
年长修士看向身后幸存的十几名弟子,他们大多带伤,眼神里满是疲惫和恐惧。“我们想回宗门看看。至少要知道还有没有同门活着。”
墨临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这里面记载了一处隐蔽的避难所位置和开启方法。你们先去那里疗伤、休整。等确认安全了,再做打算。”
年长修士郑重接过:“再次感谢。神君、仙子,你们是要去封印核心吗?”
墨临点头。
“那请务必心。”年长修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了出来,“清虚师叔在完全失控前,曾过一句话他‘红月之下,所有人都会找到自己的真相’。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不祥。”
红月之下,所有人都会找到自己的真相。
云汐心中一凛。这和璇玑仙尊临死前的警告,隐隐呼应。
告别青云宗残部,两人继续向封印核心前进。一路上,他们又遇到了几处类似的战斗痕迹——不同宗门的弟子在自相残杀,偶尔能看到完全魔化的修士在游荡。
越靠近核心,战斗的规模就越大,场面也越惨烈。
终于,在日落时分(虽然空依旧血红,但光线的确在变暗),他们抵达了一片巨大的环形山脉边缘。山脉中央,就是那道黑色气柱的根源。
从这里望去,能看见山脉内侧的盆地中,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阵法、工事、还有尸体。
那是三万边军最后坚守的阵地。也是他们全军覆没的地方。
墨临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从焦土中捡起半块破碎的令牌。令牌上还能辨认出一个“玄”字。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是玄石真饶令牌。”云汐认了出来。那位德高望重的老真人,是墨临在仙界少数敬重的前辈之一。
令牌边缘有干涸的血迹,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墨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我们进去。”
两人跃下山崖,向着那片死亡盆地前进。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极高处,红月的光芒似乎更盛了。
月光洒在盆地中央,照亮了某处——那里,一座破损的祭坛上,插着一柄断裂的长剑。
剑柄上,刻着一个清晰的徽记:
那是仙界联盟最高议会,七位议长之一的家族徽记。
而长剑断裂的方式很像是从背后被人偷袭,生生斩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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