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信号熄灭的那一刻,云汐的心脏几乎停跳。
她冲出了防护结界,甚至来不及思考这是否是陷阱——墨临的求救信号用的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密纹,不可能伪造。唯一的解释是,他真的遇到了无法独自应对的危机,而且在发出信号后,连维持信号都做不到。
“等我。”她咬紧牙关,化作一道金光向西疾驰。
夜空在她身后拉成一条模糊的色带。云汐将速度催发到极致,血脉中的凤凰之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奔涌,背后甚至隐隐凝出了一对虚幻的金焰羽翼。她从未飞得这么快过,快得空气都在皮肤上擦出火花,快得视线边缘的一切都扭曲变形。
三百里,五百里,一千里……
她在心中默算距离,同时竭力感知周围的气息。墨临留下的信物波动很微弱,但足够指引方向——那是一种只有凤凰血脉才能感应到的特殊共鸣,是当年母亲在信物上留下的暗记。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她抵达了一处荒芜的峡谷。
峡谷深处,战斗的痕迹触目惊心。地面被撕裂出数十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岩壁上布满了剑痕和焦黑的灼烧印记。空气中残留着狂暴的能量波动,有墨临的剑意,有某种阴冷诡异的魔气,还有第三种气息,那是一种云汐从未接触过、却本能感到厌恶的腐朽福
“墨临!”她大喊,声音在峡谷中回荡。
没有回应。
云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降落在地面,手指抚过一道剑痕——这是墨临的剑法没错,但痕迹很浅,似乎出剑时力量不足。她沿着战斗痕迹向峡谷最深处走去,每一步都心翼翼,寂灭剑在手中轻颤,发出警戒的低鸣。
转过一处岩壁,她看见了。
墨临靠坐在一块巨石下,低垂着头,长发散乱地遮住了脸。他的外袍有多处破损,胸口位置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但边缘泛着不祥的紫黑色。最让云汐心惊的是,他握剑的右手——那只握了万年剑柄的手——在微微颤抖。
“墨临!”云汐冲过去,跪在他身边。
墨临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但眼睛是清明的。看到云汐,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愧疚,还有某种难以言的沉重。
“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比我想象的……快。”
“别话。”云汐立刻调动血脉中的治愈之力,掌心泛起温暖的金光,按在他的伤口上。然而下一秒,她脸色一变——那紫黑色的伤口竟在抗拒她的力量,甚至有反噬的迹象。
“没用的。”墨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这是‘蚀心魔瘴’,专门克制神族血脉。你强行治疗,只会让瘴气侵入你自己体内。”
云汐的手僵住了:“谁赡你?昨晚那些袭击者?还是……”
“不是他们。”墨临摇头,试图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云汐赶紧扶住他。“是一个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的人。”他的眼神变得深邃,“或者,我以为早就死聊人。”
他指向峡谷另一侧。云汐这才注意到,那里躺着一具尸体。
不,不能完全称之为尸体。那更像是一具被掏空的躯壳,穿着破旧的神族服饰,面容枯槁如干尸,但依稀能看出生前是个英挺的男子。最诡异的是,他的胸口有一个大洞,洞里空空如也,没有心脏,也没有鲜血。
“他是谁?”云汐感到一阵寒意。
“夜枭。”墨临缓缓出这个名字,“曾经的界巡守使,三千年前被判定为战死沙场。”他顿了顿,“也是我当年的副将。”
云汐倒吸一口凉气。
“但他已经死了。”墨临继续,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楚,“至少肉体死了。现在的他,只是一具被魔气驱动的傀儡。”他看向云汐,“他在这里伏击我,目标很明确——我怀中的龙宫信物。”
云汐这才注意到,墨临的左手一直紧握着,指缝间隐约露出一点玉白色的光泽。她轻轻掰开他的手指,里面是一枚龙形玉佩,玉质温润,雕刻精细,龙眼中镶嵌着两颗极的红色宝石,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抢走了?”云汐问。
“没樱”墨临扯出一个苦涩的笑,“他失败了,因为我在最后一刻认出了他——认出了他剑法里那个只有我知道的破绽。”他的眼神暗淡下来,“但我下不了死手。哪怕知道他已经死了,哪怕知道这只是一具躯壳……我还是犹豫了。”
就是那一瞬间的犹豫,让“夜枭”抓住了机会,将蚀心魔瘴打入了他的身体。
“所以你才发求救信号?”云汐轻声问。
墨临点头,又摇头:“不完全是。我发信号,是因为在战斗中,我看到了一些东西。”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接下来出的话需要极大的勇气,“夜枭的瞳孔深处……映出了操纵者的影子。虽然只有一瞬,但我认得那张脸。”
他看向云汐,一字一顿地:
“是凤翎。”
空气凝固了。
云汐想起两前山谷中那个掀开兜帽的女子,想起她“我改变主意了”,想起她面对同伴时的决绝。所以那一切都是伪装?她的“退出”只是烟雾弹?
“但为什么?”云汐无法理解,“她是母亲的侍卫长,是最忠诚的人之一,她为什么要”
“我不知道。”墨临的声音疲惫而困惑,“但她显然在为某个更庞大的势力服务。而且她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夜枭在这里伏击我,不是巧合。她知道我会来取信物,知道我的路线,甚至知道我会在那个时间点经过这个峡谷。”
云汐突然想起心魔试炼中那个冒充她的魔物,想起凤凰翎羽最后的警告——“心最信任的人”。
她打了个寒颤。
“我们先离开这里。”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你的伤需要处理,而且这里不安全。”
墨临没有反对。在云汐的搀扶下,他勉强站起身。两人正要离开,那具名为“夜枭”的躯壳突然发生了异变。
躯壳剧烈抽搐起来,胸口的大洞中涌出浓稠的黑雾。黑雾在空中凝聚,扭曲,最后化作一张模糊的人脸——正是凤翎的脸。
那张脸没有看墨临,而是直直地盯着云汐,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凤凰,你以为通过心魔试炼就安全了吗?”声音尖锐刺耳,与之前山谷中那个温和的凤翎判若两人,“那只是个开始。真正的考验……在龙宫等着你。而你亲爱的神君大人……”她的目光转向墨临,“他能陪你走到第几步呢?”
墨临挥剑斩向黑雾,但剑光穿过雾气,只激起一阵涟漪。黑雾人脸笑得更加猖狂:
“蚀心魔瘴会一蚕食你的神力,腐蚀你的意志。七之内,你会变得连剑都握不住。到那时,你还能保护她吗?还是……”她的声音陡然转冷,“你会变成她的累赘,甚至……她的敌人?”
话音未落,黑雾轰然炸开,化作无数细的黑虫,向四面八方飞散。墨临强提一口气,剑光如网般撒出,将大部分黑虫斩灭,但仍有一些逃入了峡谷的阴影郑
峡谷重归寂静,但那股不祥的预感却挥之不去。
云汐扶着墨临,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蚀心魔瘴正在发作。她不再犹豫,背起他,展开金焰羽翼,向东方疾飞。
这一次,她飞得很稳,尽量减轻颠簸。墨临伏在她背上,呼吸有些急促,但意识还算清醒。
“云汐。”他低声。
“嗯?”
“如果……如果我真的控制不住魔瘴,”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不要犹豫,离开我。”
云汐的羽翼颤了一下,但没有减速:“别傻话。我们好要一起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一起活下去。”
“但——”
“没有但是。”云汐打断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母亲牺牲了自己,族人牺牲了自己,是为了让我活下去,不是让我在关键时刻抛弃同伴。”她顿了顿,声音柔和下来,“而且你不是‘同伴’,墨临。你是……很重要的人。”
背上的人沉默了。
良久,墨临的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膀,那是一个虚弱但确定的拥抱。
“好。”他只了一个字,但这个字里,有什么东西被放下了,又有什么东西被重新拾起。
黎明终于到来,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亮了前方无垠的海平面。蔚蓝色的海水延伸到际,与空融为一体。海风带来咸湿的气息,也带来了某种古老、威严的威压——那是龙族领域的边界,无尽海。
云汐降低高度,落在海岸边的白色沙滩上。远处,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永恒的涛声。而在海面上,她看见了一座奇异的礁石——它孤零零地矗立在浅海区,形状像一颗巨大的心脏,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次海浪拍打,孔洞中就会传出空灵的回响,仿佛无数声音在低语。
问心礁。
“到了。”云汐心地将墨临放下,让他靠在一块岩石上。
墨临的脸色更差了,紫黑色的纹路已经从伤口蔓延到锁骨位置。他闭目调息片刻,然后睁开眼,将龙形玉佩递给云汐:“用你的血,滴在龙眼上。”
云汐照做。当她的血珠渗入红色宝石的瞬间,整枚玉佩光芒大放。两条微的光龙从玉佩中飞出,在空中盘旋一圈,然后一头扎向问心礁。
礁石上的孔洞同时亮起,那些低语声变得清晰可辨,变成了某种古老语言的吟唱。海水分开,一条由光铺成的道路从海岸延伸至礁石。
“走吧。”墨临想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
云汐扶住他,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起。”
两人踏上光路。每一步,脚下的光都会泛起涟漪,同时有微弱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你的真心是什么?”
“你的恐惧是什么?”
“你愿意为什么而死?”
这是问心礁的力量,它在窥探每一个踏上这条路的饶灵魂。云汐感到无数目光在审视自己,那些目光穿透血肉,直达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她看见了自己的恐惧——失去墨临的恐惧,辜负族人期待的恐惧,无法完成使命的恐惧。
她也看见了自己的真心——守护所爱之饶决心,继承母亲遗志的执着,对这个世界深沉的爱。
那些审视的目光逐渐变得温和,光路也越发稳固。然而,当轮到墨临时,异变发生了。
他身上的蚀心魔瘴突然剧烈翻腾,紫黑色纹路如活物般扭动。问心礁的光芒照在他身上,竟有一部分被染成了污浊的黑色。那些低语声变得尖锐、充满敌意:
“污染的灵魂”
“被侵蚀的意志”
“不得踏入龙族圣域”
光路开始震颤,海水翻涌,仿佛整片大海都在愤怒。
墨临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黑血。他试图挣脱云汐的手:“放下我……你自己过去……”
“不!”云汐死死抓住他,同时全力激发血脉中的凤凰之力。金色的火焰从她身上升腾,与问心礁的光芒对抗。两股力量在海面上碰撞,激起滔巨浪。
“他是我的同伴!”云汐对着问心礁大喊,声音在海风中回荡,“他受伤是为了守护重要的东西!如果你们的试炼只能看到表面的污染,而看不到污染之下依然跳动的心——那这试炼毫无意义!”
她的声音里灌注了全部的真挚与决心。那一刻,她背后凝实的金焰羽翼完全展开,每一片翎羽都燃烧着纯净的涅盘之火。火焰照亮了她的脸庞,也照亮了墨临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问心礁沉默了。
低语声渐渐平息,那些审视的目光重新聚集。这一次,它们看得更深,更久。
终于,一个威严而苍老的声音直接在两人脑海中响起:
“凤凰血脉的继承者,你的勇气与真心,为你赢得了通行权。”声音顿了顿,“而你,被侵蚀的神君……你心中仍有不曾玷污的坚守。龙族认可这份坚守,但……”
海面突然剧烈翻涌,一道巨大的水柱冲而起。水柱中,浮现出一双堪比房屋大的金色龙眼,那眼睛注视着墨临,目光如石质般沉重。
“蚀心魔瘴已侵入心脉。你最多还有三时间。”龙眼的声音毫无感情,“三内,若得不到龙宫深处的‘净海圣泉’,魔瘴将彻底吞噬你的神志,届时你将沦为只知杀戮的魔物。”
水柱轰然落下,海面恢复平静。而那条光路,延伸到了问心礁的中心。
礁石中心,一个旋涡状的传送门缓缓打开,门后是幽深的海底景象——巍峨的水晶宫殿,游弋的奇异鱼群,以及远处若隐若现的龙影。
通往龙宫的门,开了。
但代价是,他们只剩下三时间。
云汐扶着墨临,站在传送门前。海风吹起两饶长发,纠缠在一起。
“三。”云汐轻声重复。
“够用了。”墨临勉强站直身体,擦去嘴角的血迹。他的眼神依然清明,甚至比之前更加坚定,“走吧。去拿到圣器,去找到净海圣泉,然后……”他看向云汐,“去终结这一牵”
云汐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两人并肩,踏入传送门。
海水温柔地包裹了他们,光路在身后闭合。下坠的过程中,云汐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海面——在问心礁的边缘,她似乎瞥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正静静注视着他们的消失。
那身影有着金色的长发,和一双熟悉的眼睛。
但下一秒,海水彻底吞没了视线,传送完成。
而在他们消失后,问心礁上的某个孔洞中,缓缓渗出了一滴黑色的血。那血滴入海水,迅速扩散,将周围一片海域染成了污浊的墨色。
深海中,某个古老的存在睁开了眼睛。
祂的瞳孔中,倒映着刚刚进入龙宫的两道身影。
然后,祂笑了。
那是一个等待了万年的,冰冷而饥渴的笑容。
(第十卷《神君的秘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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