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密谈的惊魂未定,李鲤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架在文武百官和家父子双重炭火上翻烤的羊腰子,外焦里嫩,滋滋冒油。他打定主意要装傻充愣,把“绩效考核只对事不对人”的牌子焊在脑门上。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两股截然不同的压力,几乎同时找上门来。
先是燕王府的加急绩效报告,以一种极其强势的姿态送达考功司。报告详述了近期一次针对蒙古游骑的清剿行动,数据依旧漂亮得无可挑剔:出击速度、杀敌数量、战损比、乃至战后安抚效果,各项指标均创历史新高。但李鲤敏锐地察觉到,报告中新增了一个极其扎眼的章节——《论北疆长期防御体系构建与边镇绩效考评深度融合之策》。
这哪里是绩效报告?这俨然是一份经过精密推演的战略规划书!朱棣在文中详细阐述了如何将边镇军屯、商贸、情报、外交等各项事务纳入绩效考评体系,并提出了“以战养战、以考促建”的宏大构想,字里行间透出的雄才大略和深远布局,让李鲤读得脊背发凉。这已远超一个塞王的本分,更像是一位雄主在展示其治国方略!更让李鲤头皮发麻的是,随报告附上的一封朱棣亲笔短笺,语气看似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探询:“李郎中精于考成,于此宏图,可有以教本王?”
李鲤捏着那封信,手抖得像风中的树叶。教?我教你个锤子!你这报告递上来,是请教吗?是示威!是逼我表态!我敢“教”你什么?教你如何用绩效考核谋反吗?!他恨不得立刻把这份报告连同短笺一起烧了,但又不敢。最终,他只能硬着头皮,写了一份极其公式化、不痛不痒的回复,盛赞燕王“思虑深远,心系国防”,对具体方案则以“事关重大,非臣所能妄议”为由,一脚把皮球踢给了兵部和皇帝。写完,他感觉像是从鬼门关爬回来一趟。
燕王这边的惊魂未定,东宫那边的“春风”又至。太子朱标身边的近侍悄然来访,并非正式召见,而是“顺路”带来几盒上好的茶叶和太子妃亲手制作的糕点,言谈间满是关怀,询问李郎中近日操劳,身体可好?最后,才似不经意地提起:“殿下近日研读经史,见古之贤君皆重考绩察吏,不知李郎中于当下考成之法,可有新的心得?殿下仁厚,常恐考核过严,有伤臣工之心。”
李鲤心里明镜似的,这哪是问心得,这是探口风!太子这是在担心绩效考核这把刀太过锋利,伤了他“仁厚”的名声,也怕自己这个“持刀人”被其他人(尤其是燕王)拉拢过去!他赶紧表忠心,把之前对朱元璋那套“绩效为器,重在引导,辅佐仁政”的辞又翻出来,极力强调考耗最终目的是“激浊扬清,使贤者得彰,能者得位,以固国本”,绝口不提任何可能引发猜忌的“特殊应用”。送走东宫来人,他瘫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像个同时应付两个醋坛子的店二,哪边都不敢得罪,哪边都要赔笑脸。
二、 绩效尺下的暗流与抉择
双重压力之下,李鲤的日子过得如履薄冰。他心翼翼地处理着每一份来自藩王和百官的绩效文书,力求公正,不偏不倚,但那份燕王充满战略野心的报告,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凭借“特别绩效观察员”的权限,悄悄调阅了兵部、户部近期与北平行都司往来的部分非核心文书,试图从更宏观的角度验证燕王报告中的数据。
这一查,让他发现了更多耐人寻味的细节:北疆军屯的粮食产量连年增长,远超当地驻军消耗,盈余粮食的去向却记录模糊;边贸税收增幅巨大,但税银入库与地方开支之间存在不的“时间差”和“账目差”;甚至,一些本该由朝廷工部直拨的军械物资,北平都司的记录显示接收数量远超拨付数额,差额部分标注为“自筹”或“缴获”,但来源语焉不详。
这些零散的、看似不起眼的数据,单独看或许都有合理解释,但将它们与燕王那份充满进取心的战略报告放在一起,就勾勒出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燕王朱棣,正在以一种极高的效率,利用绩效考核工具,不断巩固和扩大其在北疆的军事、经济实力,其掌控力和独立性,似乎已隐隐超出常规藩王的范畴。
李鲤拿着这些零碎的证据,手心冰凉。报?拿什么报?这些都是基于数据关联的推测,没有铁证。指控一位战功赫赫、深得帝心的实权藩王“疑似”坐大?那是自寻死路!不报?万一…万一燕王真有异心,自己知情不报,将来就是同谋之罪!
就在他进退维谷之际,朱元璋突然通过司礼监给他递了句话,只有四个字:“多看,少。”
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李鲤心中的迷雾。老板什么都知道!他让自己“多看”,就是默许甚至鼓励自己继续深入观察;让自己“少”,就是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卷入不必要的纷争。老板是在用他这把“绩效之尺”作为延伸的触角,冷静地丈量着各方势力的消长,尤其是太子与诸王之间的平衡。
想通了这一层,李鲤反而冷静下来。他不再纠结于是否要“举报”燕王,而是更加专注于完善他的绩效考核体系本身。他将更多精力投入到“绩效防腐”和“流程优化”上,试图打造一个更加透明、更加依赖数据互证的系统。他相信,只要这个系统足够坚固,足够客观,任何隐藏在数据背后的野心或贪腐,终将无所遁形。至于最终的判断和决策,那是皇帝的事情,他李鲤,只需要做好那把精准的“尺子”。
三、 烤炉边的顿悟与新的使命
是夜,考功司后院,烤炉的火光映着李鲤平静了许多的脸。他慢条斯理地翻动着腰子,对王司吏感叹:“老王啊,以前总觉得咱们这绩效考核,是管官治吏的。现在才明白,咱们量的,不仅是官员的业绩,更是这下的人心向背,势力均衡。”
王司吏似懂非懂:“大人,您的意思是…”
李鲤咬了一口腰子,目光深邃:“老板让咱当这把尺子,不是让咱去当判官,更不是让咱去站队。是让咱把数据量准,把情况摸清,至于这数据背后是忠是奸,是进是退,老板心里自有杆秤。咱们要做的,就是确保咱这把尺,刻度精准,不偏不遥”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以前总怕卷进是非里掉脑袋,现在想通了,既然躲不掉,那就当好这把尺子!只要咱量的准,站的直,就算暴风骤雨,也未必能掀翻咱!不定,咱这绩效,真能成为定国安邦的一块压舱石呢!”
从这一起,李鲤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不再仅仅是那个战战兢兢、生怕出错的考功司郎中,而是开始以一种更超然、更专业的态度,去审视和构建他的绩效世界。他知道,自己或许永远无法摆脱政治漩涡,但他可以努力让自己和自己的工作,成为漩涡中一块相对稳固的礁石。
喜欢我给洪武朝卷绩效请大家收藏:(m.rtyq.com)我给洪武朝卷绩效如糖言情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