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摇曳,皇帝手中朱笔未停,娴妃轻柔地替他研墨。
永城那孩子近日临帖颇有进益。娴妃将茶盏推近些许,虽笔力尚弱,但字里行间见风骨。
笔尖在宣纸上微微一顿,皇帝刚要开口,李玉却步履匆忙地进来,在阶前跪得端正:皇上,延禧宫出事了。
娴妃拈起帕子拭了拭指尖:可是魏璎珞?臣妾方才过来时,见刘嬷嬷带着人往那边去...
白玉扳指磕在御案上发出脆响。皇帝想起昨日在御花园,傅恒那个武夫的目光追随着魏璎珞的模样,喉间倏地发紧。
摆驾。
......
魏璎珞的住处被翻得狼藉,那个扎满银针的布偶赫然摆在院中石桌上。刘嬷嬷跪得笔直:老奴亲眼所见,从魏宫女枕下搜出此物。且高贵妃宫中皆可作证,魏宫女送牛乳时常受责罚,怀恨在心...
银针在月色下泛着冷光,皇帝瞥见布偶后背朱砂写的八字,确是贵妃无疑。
你还有何话?
魏璎珞跪在青石砖上,脊梁却挺得笔直:奴才若真要行诅咒之事,岂会藏在枕下这等蠢笨之处?
皇上明鉴!刘嬷嬷重重叩首,老奴还查到魏宫女私藏禁书!着捧出本《西厢记》,书页间飘落傅恒题诗的笺纸。
皇帝攥紧那页愿君心似我心的墨迹,想起傅恒腰间新换的鸳鸯荷包,胸口翻涌的醋海几乎要将理智吞没。
人赃俱获。他声音淬着冰,拖去慎刑司。
且慢!娴妃突然出声,这布偶的针脚似是苏绣...她话音未落,皇帝已拂袖转身。
朕不想听狡辩。
魏璎珞被拖行时望来的那一眼,像淬火的钢刀划破夜色。皇帝在辇驾上摩挲着那页诗笺,直至墨迹晕染。
长春宫的更漏滴到三更时,他突然问:她哭了吗?
李玉斟酌着回话:魏宫女...始终没有求饶。
案头烛火噼啪炸开,映着皇帝眼底翻腾的乌云。
袁春望手中的扫帚“啪”地掉在地上,惊起一阵尘埃。
“你什么?璎珞她...”他猛地抓住锦绣的胳膊,力道大得让锦绣吃痛惊呼。
“袁公公您轻点...我也是听刘嬷嬷跟前的太监的,那布偶是从璎珞姐姐枕下搜出来的...”
袁春望松开手,转身就往宫门外跑。锦绣在身后急得跺脚:“您去哪儿啊?这事皇上已经定了罪...”
他充耳不闻,一路穿过长长的宫道,直奔侍卫处。
傅恒正在校场练箭,箭矢破空正中靶心。听见袁春望气喘吁吁的禀报,他手中的弓“哐当”落地。
“我这就去求见皇上!”傅恒扯下护腕就要走。
“大人不可!”袁春望死死拽住他的衣袖,“皇上正在气头上,您此刻去求情,岂不是坐实了您与璎珞有私?”
傅恒脚步一顿,眼底翻涌着焦灼:“难道要眼睁睁看她被冤枉?”
“皇上为何这么快定罪?”袁春望压低声音,“当真只是因为那布偶?大人细想,近日宫中关于您与璎珞的流言...”
傅恒如遭雷击,想起昨日御前奏对时,皇帝状似无意地问起他腰间新换的荷包。
“那你该如何?”傅恒声音沙哑。
袁春望目光转向长春宫方向:“如今只有皇后娘娘能救她。”
长春宫里灯火通明。
皇后容音正倚在软榻上喝安神汤,前些日子受了惊吓,虽无大碍,但脸色仍有些苍白。明玉在一旁轻轻打着扇。
“娘娘,富察大人求见。”珍珠轻声禀报。
容音放下汤碗:“快让傅恒进来。”
傅恒疾步而入,未及行礼便急切道:“阿姐,璎珞出事了!”
待傅恒将事情原委完,皇后的眉头已深深蹙起。她撑着坐直身子,明玉忙在她身后垫了个引枕。
“那孩子性子虽倔,却绝做不出这等阴毒之事。”容音的声音虽轻,却透着笃定,“布偶藏在枕下?这栽赃的手段未免太过拙劣。”
“皇上正在气头上,娴妃娘娘话也未听进去。”傅恒单膝跪地,“阿姐,如今只有您能救璎珞了。”
容音沉吟片刻,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雨前的闷热让殿内的烛火都显得有些滞重。
“皇上此刻在哪儿?”
“回娘娘,皇上从延禧宫出来后,一直在养心殿。”明玉答道。
容音点点头,对傅恒道:“你先回去,更衣备轿,本宫去求见皇上。”
傅恒一怔:“阿姐,您的身子...”
“不碍事。”容音已起身,明玉和珍珠连忙上前搀扶,“只是受了些惊,太医也静养几日便好。但璎珞等不得——慎刑司那种地方,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她走到妆台前,特意选了支简素的玉簪:“明玉,替本宫更衣。不必盛装,素净些就好。”
“娘娘...”明玉眼圈发红,“您这才刚好些...”
“正因本宫刚好些,才更要去。”容音望着镜中略显苍白的脸,语气平静而坚定,“璎珞是本宫长春宫出去的人,本宫信她的为人。况且...”
她顿了顿,没有下去。镜中映出她清亮的眸子——况且皇上这般动怒,恐怕不止是因为巫蛊之事。她想起近日宫中隐约的流言,关于傅恒与一个宫女的传闻。
“走吧。”容音搭着明玉的手起身。
殿外传来隐隐的雷声,一场夜雨将至。
养心殿内,皇帝盯着案上那页被揉皱又抚平的诗笺,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李玉心翼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皇帝一怔:“皇后?她身子好了?”
“是,娘娘已无大碍,有要事禀奏。”
皇帝沉默片刻:“让她进来。”
殿门轻启,皇后着一身月白常服走进来,发间只簪一枚素玉,烛光下脸色虽有些苍白,却更显端庄清雅。她屈膝行礼,皇帝已抬手虚扶:“你身子未愈,不必多礼。坐下话。”
“谢皇上。”容音在椅中坐下,抬眼直视皇帝,“臣妾是为魏璎珞而来。”
皇帝脸色一沉:“若是求情,不必了。人赃俱获,朕已发落。”
“臣妾并非求情,只是有几处疑点,想请皇上思量。”容音声音温和,却字字清晰,“第一,若真是璎珞行巫蛊之事,为何要将证物藏在枕下这般容易搜到的地方?第二,刘嬷嬷为何恰好今日带人去搜,又恰好搜出?第三...”
她顿了顿:“第三,那布偶既是诅咒高贵妃,为何偏要在此时发作?璎珞在长春宫当差时,臣妾曾教她读过几日书,她不是不知轻重的孩子。”
皇帝盯着她:“你这些,无非是想替她开脱。”
“臣妾只是不想皇上被一时之气蒙蔽,冤枉无辜,日后后悔。”容音轻轻咳嗽两声,明玉忙递上茶水。
皇帝看她苍白的脸色,语气稍缓:“你身子不好,不该为个宫女劳神。”
“璎珞曾是长春宫的人,臣妾了解她。”容音放下茶盏,目光恳切,“皇上可否暂缓刑罚,容臣妾查明那布偶的来历?若真是她所为,臣妾绝不再多言;若是有人陷害...皇上,后宫之中,最忌不明不白的冤案。”
殿外雷声渐近,一道闪电划亮窗棂。
皇帝望着皇后清亮的眼睛,想起多年前她也是这样为一个太监求情——那时她的也是“不想皇上冤枉无辜,日后后悔”。
良久,他缓缓开口:“李玉。”
“奴才在。”
“传朕口谕:魏璎珞暂押延禧宫偏殿,由皇后彻查此案。三日内,给朕一个交代。”
容音起身,深深一拜:“谢皇上。”
走出养心殿时,夜雨终于落下,淅淅沥沥打在宫道上。容音抬头望了望色,对明玉道:“去延禧宫。”
“娘娘,您该回宫休息...”
“本宫要去看看那布偶。”容音目光坚定,“有些事,须得亲眼看了才明白。”
雨越下越大,敲打在琉璃瓦上,仿佛要洗净这宫中的一切污浊与迷雾。长春宫的轿辇穿过雨幕,向着延禧宫的方向缓缓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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