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卡利的苏醒,并未打破军属大院日复一日的温馨节奏。
阳光准时铺满窗台,晨号依旧嘹亮,厨房里依旧飘着慧依汤的香气。
但对梦比优斯而言,终于有了可以分担的对象他不再是唯一的流亡者,——他的意识空间里,不再只有冰冷的系统,多了一位能与他并肩的同伴,光之国最顶尖的科学家,希卡利。
阮阮似乎敏锐察觉到“米”的异样。她发现,往常慵懒趴着的猫,近来总陷入奇怪的“发呆”,湛蓝猫眼一眨不眨,仿佛在倾听不存在的声音。
“米,你病啦?”阮阮放下玩具,手轻轻抚过它的脊背,“是不是偷吃慧姨的辣椒了呀?”
梦比优斯猛然回神,掌心的温度带着关切涌入体内。【能量储备+0.05%,当前:4.2%】系统提示此刻更像良知的细微刺痛。
他连忙抬头蹭了蹭阮阮的手心,喉咙里滚出安稳的呼噜声。
「希卡利,还在做实验?」他在意识里询问,带着一丝无奈。
自苏醒后,希卡利几乎将所有精力投入污染实验,试图从绝望的废墟里找到一丝理论的曙光,只为避开那“唯一”能拯救同伴的阮阮。
【嗯,我正在进行第137次实验,污染在非光粒子环境下的衰减。需要更多参数…】希卡利的声音冷静,可梦比优斯能察觉那份冷静下,因关键样本缺失而压抑的焦灼——像数学家被迫解一道没有数字的方程。
「耐心点,希卡利,能量会慢慢积累的。」梦比优斯安慰着同伴,更像在安抚自己。
【太慢了,梦比优斯。照我们目前被动接收她无意间散逸能量的速度,这个过程会非常、非常漫长。漫长到……可能远超这个孩子自然的生命周期...…以及过程中可能产生的额外消耗。】
希卡利的声音里罕见地透出一丝极淡的疲惫,【况且,这仅是“净化”我们的代价,让我们‘存活’下来的最低代价。若要唤醒“母亲”,或是…重塑那个濒临破碎的宇宙…所需能量将是文数字,是现有收集的亿万倍。那是一个……我们目前无法想象的文数字。】
重塑宇宙!
这四个字如巨锤砸在梦比优斯心上。他早已知晓目标远大,可当希卡利以冰冷数字量化时,那宏伟到绝望的目标仍让他窒息——他们不仅要收集复活同胞的能量,更要挽救一个已然“死亡”的宇宙!
而这一切的希望,竟全系于一个三四岁人类幼崽的身上。
这时,阮阮见米独自发呆,转身咚咚跑开,又抱着厚图画书折返,哗啦摊开在它面前。
“米你看!”她指着书页上的星空,奶声奶气却格外认真,“爸爸,上有好多星星!离我们好远好远,但亮亮的,看着它们就不怕黑啦!”
手指划过斑斓星云,像个导览员:“这个是大熊熊!这个是勺子!爸爸,迷路了看勺子柄,就能找到家哦!”
家…
光之国——那个曾璀璨如今却冰冷破碎的家…
这个字眼像温柔的子弹,击穿梦比优斯内心最软的角落,也穿透了希卡利的理智。
【……星星】希卡利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种回忆般的柔和,【我和佐菲第一次在科学技术局屋顶,当时用新调试的望远镜观测仙女座星云,也是这样的心情。】他只是分享着一份跨越了时空的情感回忆。
梦比优斯没话,只是更紧地蹭了蹭阮阮。阮阮似察觉它的情绪,放下书,用胳膊抱住它,学着妈妈的样子轻拍它的背:“米不怕,阮阮和爸爸妈妈在这里,这里也是家。”
孩子的直白话语充满力量。那一刻,梦比优斯心中涌起一股酸楚与慰藉交织的暖流。
而希卡利那边,陷入了一段更长的、更深的沉默。理智上,他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个孩子可能是他们文明唯一的火种,她的力量是他们无法理解却必须依赖的奇迹。
作为科学家,探究未知是他的本能;作为流亡者,抓住生机是他的责任。这两种驱动,与奥特战士守护生命、绝不伤害无辜的 信条,在他思维核心中剧烈地碰撞拉扯。
一个游走在边界线上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或许,可以尝试一种极其温和、几乎不可能被察觉的感知方式,只是去“感受”那股力量的表层波动,就像轻轻触碰水面的涟漪,只是为了更好地理解……
这个念头刚刚萌芽的瞬间——
嗡…
那股庞大的意志再次降临。
没有警告,没有压迫,只有一种清晰无比的“界限副,如同无形的屏障瞬间竖立。它并非针对希卡利个人,而是针对“研究这个人类幼崽的力量”这个行为本身。
一道平静却不容置疑的意念拂过,将他刚刚萌芽的观察设想以绝对坚定地态度“推开”了。仿佛在:此路不通。
紧接着,一道清晰的意念映像,传递给两人:画面里,阮阮正开心笑着,一缕极细带着希卡利气息的蓝色能量丝线试图靠近她。下一秒,丝线未及触碰,便无声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而阮阮毫无察觉,依旧笑着。
信息明确她的存在本身,及其所联结的更深层力量,是受到绝对保护的领域。任何形式的探究,无论初衷多么单纯,都是不被允许的。
幻象消散,庞大意志如潮水退去。房间里只剩阮阮轻拍米的哼唧声,以及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响。
梦比优斯僵硬蜷缩着。希卡利那边,是长久的寂静。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彻底沉淀下来的冷静,以及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释然?
【……我明白了。】希卡利的声音很轻,【任何涉及她本身的研究尝试,都是被禁止的,是绝对的禁区。我们的道路,必须建立在绝不影响她正常成长的前提之下。抱歉,梦比优斯,我刚才……有些急躁了。】
那最后一句道歉里,之前因求知欲和拯救压力而产生的躁动,被彻底抚平。
地球意识用最直接的方式,划下不可逾越的红线。它不在乎他们复活同胞或重塑宇宙,只在乎眼前这个孩子的安宁与快乐。
阮阮对此一无所知,只觉米在发抖,便抱得更紧:“米冷吗?阮阮抱抱就不冷啦!”
她身上的温暖能量柔和流淌,滋养着两位异宇宙来客,支撑着遥不可及的重塑梦想。但这份温暖之下,无声的冰冷警兆,已深深烙印在两人核心深处。
前路漫漫,目标宏伟如星海,步伐却需如履薄冰。温馨日常仍是主旋律,可那无声的星芒警告,一道绝不可触碰的绝对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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