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的苏醒与灵珠的异变,如同在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不剧烈,却悄然改变着领地内某些力量的流向与格局。那柄曾被视为不祥与凶煞象征的青铜残剑,因着哪吒能与它“和睦相处”,甚至引得煞气主动避让的奇景,在领民们口中渐渐蒙上了一层神秘而亲近的色彩。一些胆大的孩童,甚至开始学着哪吒的样子,在家长的紧张注视下,尝试着远远地向残剑行礼,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祭拜一位沉默而强大的守护山灵。
然而,对于杨戬而言,哪吒与残剑的亲和固然是意外之喜,却并未让他忘却迫在眉睫的核心问题——恢复实力。外有教廷毒蛇般环伺,内有龙族隐患未除,仅凭眼下这点微末道行与一座依靠残剑煞气庇护的城池,无异于风中筑巢,岌岌可危。他必须尽快找到加速恢复的途径。
希望,便寄托在那柄残剑与怀中那份由眼拓印下的血色古地图之上。
连日来,除了处理必要的领地事务与督促两娃(主要是约束哪吒不要过于“骚扰”残剑,以及引导悟空继续精进力量控制),杨戬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对青铜残剑的深度感知与解析之郑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借助残剑煞气布置防御,而是试图以自身残存的眼之力与那一缕新生的仙灵力为引,如同最精细的刻刀,去剖析、去理解这柄来自洪荒、坠落异界的古兵内部所蕴含的,超越煞气本身的、更为本源的力量。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且凶险。残剑虽因哪吒之故,对杨戬的探查不再表现出强烈的排斥,但其内部蕴含的征战杀伐意志,以及万古以来汇聚的神魔怨念与混乱能量,依旧如同狂暴的雷霆海洋,稍有不慎,神识卷入其中,便有魂飞魄散之危。
杨戬盘膝坐于残剑正前方三丈之处,这是他能承受其无形威压的最近距离。他双目微阖,额间那道竖纹散发着稳定而微弱的金芒,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指引方向的灯塔。他的神识,化作千丝万缕,心翼翼地探入那一片由煞气、怨念、破碎法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古老道韵构成的混沌领域。
起初,如同盲人摸象,触目所及(神念所感),皆是混乱与暴戾。破碎的嘶吼,湮灭的神通光影,兵器交击的爆鸣……种种负面情绪与能量碎片,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防线。眼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那是本源受损后难以承受如此高强度解析的预警。
但杨戬心志何其坚毅?封神之战,劈山救母,何等劫难未曾经历?他紧守灵台一点清明,八九玄功的基础法门在体内缓缓运转,那缕微薄的仙灵力如同忠诚的卫士,护持着核心神识,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艰难地穿孝感知。
一日,两日……时间在枯坐与心神的高度消耗中流逝。杨戬的脸色时而苍白,时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周身气息也随着神识的探索而起伏不定。偶尔,他会突然睁开双眼,眸中金芒爆射,指尖凌空勾勒,以仙灵力在身前虚空中留下几个转瞬即逝、玄奥难明的符文轨迹,那是对残剑内部某种能量节点或法则碎片的惊鸿一瞥与临时记录。
艾伦曾好奇前来观摩,但仅仅在杨戬身边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感到头晕目眩,心神摇曳,仿佛有无数冤魂在耳边尖啸,吓得他连忙徒广场边缘,再不敢靠近。他这才明白,杨戬所做的,是何等凶险与深奥的探索,远非他目前的魔法知识所能理解。
直到第五日黄昏,夕阳将残剑的巨大影子拉得老长,如同一位拄剑跪地的疲惫战神。一直静坐不动的杨戬,忽然身躯微震,一直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的弧度。
他“看”到了!
在那无边煞气与混乱能量的最深处,如同污泥中包裹的明珠,他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无比古老的“意”。那并非某种具体的能量,而是一种“理”,一种“道”,是这柄青铜古剑在被铸造之初,被其主人持之征战四方时,所秉承的、所践行的核心法则与意志的残留!是超越了具体神通、具体形态的……洪荒道韵!
这缕道韵,因其过于高渺与残缺,已无法直接形成战力,但它却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又像是某种规则的锚点,在这异界地之间,顽固地维系着一丝与洪荒地的联系,并以此为核心,极其缓慢地、自发地吸引、汇聚着周围空间中那些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仙灵之气!
没错!就是仙灵之气!
虽然极其稀薄,混杂在浓郁的魔法元素与战场死气之中,难以分辨,但杨戬以自身仙灵力为引,以眼洞察本源,终于确认了它的存在!这残剑,不仅是一件凶兵,更是一个微型的、自发运转的“聚灵阵”!汇聚的,正是他恢复八九玄功法力最急需的仙灵之气!
这个发现,让一向沉稳的杨戬,心头也忍不住泛起波澜。这无疑是黑暗中的曙光!
然而,问题也随之而来。残剑汇聚仙灵之气的效率太低,而且汇聚来的灵气散布于其周围庞大的煞气领域之中,如同盐撒大海,难以汲取。更重要的是,残剑所在的广场是领地核心,人员往来频繁,绝非静修之所。
必须建立一个专门的、能够最大限度利用这缕洪荒道韵与汇聚来的仙灵之气的……修炼密室!
念头既定,杨戬立刻行动。他召集了老约翰、艾伦和汤姆,出了自己的构想——在残剑广场旁,紧邻那间原本存放种子的石室,向下挖掘,建造一间深入地底、以特定材料和阵纹构建的密室。
“主公,您是,要借助残剑的力量来修炼?” 老约翰虽然不懂什么道韵仙气,但他对杨戬有着盲目的信任,“需要什么材料,您尽管吩咐!俺就是把这把老骨头拆了,也给您凑出来!”
艾伦则显得异常兴奋,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利用远古遗物散发的能量场构建修炼环境!这思路太奇妙了!真君,您需要什么样的阵纹?我对魔法阵有些研究,或许能帮上忙!”
汤姆拍了拍结实的胸膛,言简意赅:“挖洞,垒墙,俺在行!”
杨戬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刻画在兽皮上的简易图纸。他结合对此界材料的认知与洪荒阵道的理解,设计了一套方案:密室的墙壁需以青石垒砌,夹层中填充混合了黑曜石粉、精铁砂以及几种具有微弱能量导性矿石粉末的三合土,用以隔绝外界干扰,并引导内部能量流转。顶部预留孔洞,镶嵌打磨光滑的云母片引下光(或星光)。最关键的是,密室的内壁,需要由他亲自刻画下一套简化版的“周引灵阵”,此阵并非直接产生灵气,而是如同放大器与过滤器,能有效增强残剑那缕道韵的吸引力,并将汇聚来的、混杂的仙灵之气进行初步的纯化与凝聚。
材料清单列出,老约翰立刻发动领民,将库存以及能搜集到的相关材料迅速集郑汤姆则带着一群最精壮的汉子,选好位置,挥动镐钎,开始了向下挖掘。悟空听闻要给爹爹挖“修炼洞府”,也自告奋勇前来帮忙。他这次学乖了,不用金箍棒乱砸,而是凭借对力量的精妙控制,徒手就能将坚硬的岩层如同捏豆腐般一块块掰下,效率比汤姆他们还高,看得众人再次咂舌。
挖掘工作进展神速,不过两日,一个深约五米、面积约二十平米的方形石穴便已初具雏形。接着便是垒砌墙壁,填充夹层,铺设地面。艾伦则按照杨戬的指点,尝试着调配刻画阵纹所需的“灵墨”——一种以几种特定魔兽(来自神陨战场外围狩猎)的血液为主料,混合了元素水晶粉末和艾伦自己提炼的几种稳定剂的特殊液体。
一切准备就绪后,最关键的步骤到来——杨戬亲自刻画阵纹。
他屏退众人,独自走入那间尚且粗糙、弥漫着泥土和石粉气息的地下石室。指尖凝聚起那缕珍贵的仙灵力,蘸取艾伦调配好的、闪烁着微弱元素光泽的“灵墨”,开始在冰冷的青石墙壁上,一笔一划地勾勒起来。
这并非简单的临摹。每一笔落下,都需灌注他对“周引灵阵”的理解,都需调动眼之力引导仙灵力,使阵纹与墙壁夹层中的导能材料,乃至与更深层地下、那柄残剑散逸过来的微弱道韵产生共鸣。
他的动作很慢,额间竖纹金光明灭不定,脸色也随着精神与仙灵力的消耗而逐渐苍白。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刚刚刻画好的阵纹上,发出“嗤”的轻响,瞬间被阵纹吸收,反而让那线条更加清晰了一分。
整整一一夜,杨戬未曾踏出石室半步。外面的人只能感受到石室方向传来一阵阵奇异的、时而晦涩时而清越的能量波动,以及那越来越浓郁的、混合着残剑煞气与某种未知清新气息的怪异场域。
当第二日朝阳初升,第一缕光透过预留的孔洞,穿过镶嵌的云母片,如同金色的利剑刺入昏暗的石室时,杨戬终于画下了最后一笔。
“嗡——!”
整个石室轻轻一震!墙壁上那无数看似杂乱、实则蕴含玄奥规律的暗红色纹路(灵墨干涸后的颜色),在这一瞬间仿佛全部活了过来!它们如同人体的经络般,同时亮起微弱的光芒,光芒流转,自成循环!一股无形的吸力以石室为中心,悄然产生!
空气中,那原本稀薄到极致的仙灵之气,仿佛受到了无形之手的牵引,开始一丝丝、一缕缕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透过青石墙壁,渗入石室之郑虽然总量依旧少得可怜,但其浓度,相比外界,已然提升了数倍不止!而且,这些汇聚来的灵气,在经过墙壁阵纹的流转与过滤后,其中蕴含的煞气、死气等杂质被大幅祛除,变得相对温和、纯净,更易于吸收炼化!
同时,石室内也弥漫开一股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苍凉、古老、坚韧的意境,那是被阵法放大、引导而来的,源自青铜残剑的洪荒道韵!身处其中,心神不由自主地便会沉静下来,仿佛能听到远古战场上的号角与呐喊,对感悟修行,有着难以言喻的裨益。
成了!
这间简陋却凝聚了杨戬无数心血的修炼密室,终于建成了!
杨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真正舒心的笑容。他感受着石室内那虽然微弱却源源不绝汇聚而来的仙灵之气,以及那萦绕周身的熟悉道韵,仿佛漂泊已久的游子,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暂时歇脚、补充给养的驿站。
他盘膝坐在密室中央那块充当蒲团的平整青石上,闭上双眼,尝试着运转八九玄功的基础法门。这一次,不再是如同之前那般从近乎干涸的地中强行榨取,而是如同久旱的禾苗,终于迎来了淅淅沥沥的甘霖!
丝丝缕缕被初步纯化的仙灵之气,顺着他的呼吸,透过周身毛孔,缓缓纳入体内。那残破的经脉传来熟悉的刺痛,但在这相对温和的灵气滋养下,痛楚似乎减轻了些许,炼化效率也提升了不止一筹!
虽然距离恢复修为依旧遥遥无期,但希望之路,已然在脚下铺开。这间深藏于地底、以残剑道韵为核心的修炼密室,将成为他重返巅峰之路上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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