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髓池中粘稠的黑暗液体依旧在翻滚,发出令人不安的咕嘟声,如同黑龙长老胸腔里郁结的、无处宣泄的怨毒与怒火。青龙长老那平和却不容置疑的话语,如同无形的枷锁,不仅束缚了他立刻报复的行动,更是在他本就濒临崩溃的威严上,又狠狠踩上了一脚。
“接触?了解?呵呵……哈哈哈……”低沉而扭曲的笑声,从黑龙长老那残破的龙喉中挤出,充满了癫狂与讥讽,“青龙老儿,还有敖凌那个贱人!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让本长老屈服?就能让龙族的耻辱就此揭过吗?!”
他猛地昂起那失去双目的头颅,空洞的眼眶中幽绿魂焰疯狂燃烧,仿佛要焚尽眼前的一切虚妄。“荣耀不容玷污!血债必须血偿!那些异端,那两个孽畜,还有那柄该死的剑……必须用最彻底的方式,从这世界上抹去!”
然而,盛怒的咆哮之后,却是更深的无力与虚弱。龙髓液能修复肉身的创伤,却无法弥补燃烧本源带来的根基之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曾经足以撼动山岳的力量,此刻如同漏底的沙袋,正在不断流失。别再次发动寂灭死光那样的攻击,便是维持此刻这般龙威,都让他感到神魂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这种从云而落泥潭的落差,这种对自身力量失去掌控的恐惧,远比肉体的伤痛更加折磨龙!也让他对造成这一切的杨戬、对那片土地、对那柄残剑的恨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不能强攻……不能强攻……”他如同陷入魔怔般反复低语,幽绿的魂焰明灭不定,“那就用别的方法……更加彻底,更加痛苦的方法……”
一个阴毒而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蕈,在他受损的龙魂中迅速蔓延、成形。
他猛地“抬头”,尽管无法视物,但那磅礴的精神力却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穿透暗鳞殿厚重的墙壁,锁定令外某个一直如同阴影般侍立的身影。
“影鳞!”他嘶哑地传出一道意念。
下一刻,那道模糊的、仿佛能与黑暗彻底融为一体的龙人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池边,单膝跪地,正是之前执行他密令的暗鳞卫统领。
“长老。”影鳞的声音依旧干涩冰冷,不带丝毫波澜,仿佛之前龙族惨败、长老重创都与他无关。
“本长老之前的命令,执行得如何了?”黑龙长老压抑着怒火问道。
“回长老,”影鳞毫无感情地汇报,“关于‘洪荒’与‘东方神系’的情报收集已启动,但线索极少,进展缓慢。对敖凌公主及其青龙一系的监视已加强。‘蚀魂者’队三日前已出发,按您吩咐,以渗透与制造混乱为主,尚未传回具体消息。”
“太慢了!!”黑龙长老不耐烦地低吼,龙尾无意识地拍打着池液,溅起大片粘稠的黑浪,“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指蚀魂者),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他顿了顿,空洞的眼眶“盯”着影鳞,幽绿魂焰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联络‘深渊祷会’和‘诅咒教派’的事情呢?”
影鳞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还是如实回禀:“已通过三重加密渠道发出试探性接触信号。‘深渊祷会’方面暂无回应。‘诅咒教派’……他们提出了条件。”
“!”黑龙长老语气森然。
“他们要求……事先支付一部分‘报酬’。包括……十具纯血龙族的完整骸骨(可以是自然脱落或战死者),以及……三滴,您或者同等阶龙族强者的……心头精血。”影鳞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出的话却足以让任何听到的龙族勃然变色!
“什么?!!”黑龙长老猛地从池中抬起半身,恐怖的龙威混合着暴怒瞬间爆发,整个暗鳞殿都为之剧烈摇晃!“他们找死!!竟敢觊觎龙族骸骨与长老精血?!!”
这已不是合作,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与趁火打劫!龙族骸骨是打造顶级魔法物品的至宝,而长老级龙族的心头精血,更是蕴含着其部分本源力量与规则感悟,珍贵无比,损失一滴都会元气大伤!
影鳞在恐怖的龙威下岿然不动,只是继续用那毫无起伏的语调道:“诅咒教派声称,他们要施展的‘万灵腐化诅咒’与‘血脉断绝仪式’,需要足够强大的媒介与引子,才能跨越空间与那疑似洪荒力量的屏障,精准作用于目标。他们还表示……若长老应允,他们有七成把握,能在三个月内,让那片土地生机断绝,让那些异端在无尽的痛苦与诅咒汁…血脉枯竭而亡。”
“万灵腐化……血脉断绝……”黑龙长老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充满恶毒意味的词语,暴怒的情绪竟奇异地平复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残忍的意动。
用龙族至宝与自身精血作为代价,换取敌人最痛苦、最彻底的毁灭……这笔交易,似乎……并非完全不能考虑?
尤其是“血脉断绝”这个词,深深刺痛了他!杨戬,还有那两个孽畜,他们的力量显然与血脉息息相关!若能从根本上将其污染、断绝……
就在他内心阴暗的平开始倾斜,杀意与毁灭欲再次占据上风,甚至开始盘算着从哪里“筹措”那十具龙族骸骨,以及是否要咬牙付出精血代价的刹那——
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这一次,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自身!更准确地,是源自他那被青铜残剑煞气侵蚀、至今未能完全驱散的伤口!
尤其是他胸前那道最深的、被残剑剑罡直接斩中的裂痕,以及那双被杨戬眼神光彻底湮灭的眼眶!
“嗡——!!”
一股极其隐晦、却无比精纯、带着洪荒苍茫与无尽杀伐意志的暗红色煞气,如同沉睡的毒龙被惊扰,猛地从他伤口最深处……爆发了出来!
这煞气并非他自身的力量,而是之前对抗中,那青铜残剑残留在他体内的!之前一直被他强大的龙力与龙髓液勉强压制、缓慢消磨,但此刻,或许是因为他心神激荡、杀意沸腾,引动了这同属杀伐本源的气息;或许是因为他龙魂重创、力量衰退,压制力大减;又或许……是那远在万里之外的残剑,冥冥中感应到了他这针对性的、极其恶毒的毁灭意念,自发地……引动了这潜伏的“后手”!
“呃啊——!!!”
黑龙长老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痛苦的惨嚎!
那暗红煞气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他伤口内部狠狠刺出,疯狂地侵蚀着他的血肉、经脉,甚至……直接灼烧他本就受创严重的龙魂!
这煞气中蕴含的,不仅仅是破坏,更带着一种“斩断”、“破灭”的规则意境,与他龙族本源的力量格格不入,甚至隐隐相克!此刻爆发开来,简直如同在他体内点燃了一座来自洪荒的炼狱!
“噗——!”
大股大股粘稠的、夹杂着暗红煞气的黑血,从他口症从他胸前、眼部的伤口中狂喷而出!那刚刚被龙髓液修复了少许的肉身,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溃烂!甚至连那燃烧的幽绿魂焰,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长老!!”影鳞终于无法保持平静,惊呼出声。
池边其他几位龙族强者也骇然色变,想要上前,却被那混合着暴虐龙威与洪荒煞气的恐怖气息逼得连连后退,根本无法靠近!
“是……是那柄剑……的煞气……反噬!!”黑龙长老痛苦地蜷缩起庞大的身躯,在龙髓池中疯狂翻滚、挣扎,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它……它还没死心!!它要……它要拉本长老一起……毁灭!!!”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煞气如同附骨之疽,正沿着他的龙魂脉络,向着更深处侵蚀!若不及时遏制,恐怕不等他实施任何报复计划,自己就要先被这诡异的洪荒煞气,从内到外,彻底焚毁!
什么勾结邪教,什么血脉诅咒,什么复仇大计……在这突如其来的、致命的内部反噬面前,都变得无比遥远和可笑!
活下去!必须先想办法……活下去!!
“青龙……青龙老儿!!救……救我!!”在极致的痛苦与死亡的恐惧下,黑龙长老终于放下了所有的骄傲与怨恨,发出了绝望的求救声。他知道,此刻或许只有修为深不可测、对能量性质研究极深的青龙长老,才有可能压制住这诡异的洪荒煞气!
影鳞见状,毫不犹豫,身形瞬间化作一道黑烟,朝着青龙长老居所的方向疾驰而去。
暗鳞殿内,只剩下黑龙长老那一声声饱含痛苦与恐惧的哀嚎在回荡,以及那不断从他体内逸散出的、令人心悸的暗红煞气。
他所有的狠毒算计,所有的复仇野心,在这突如其来的内部崩溃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而远在万里之外,那片焦土之上,那柄布满裂痕、看似已然废掉的青铜残剑,在无人察觉的深处,某个极其微弱的灵性光点,仿佛极其人性化地……闪烁了一下。
带着一丝冰冷的、睚眦必报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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