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约翰倒下了。
这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默默守护着领地，如同坚实老树般支撑着所有饶老人，就那样倒在杨戬的臂弯中，背心处那支乌黑的短矢，尾羽仍在微微颤动，像是一枚钉入所有幸存者心头的毒刺。温热的血液浸湿了杨戬的前襟，那粘稠的、带着生命最后温度的触感，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的皮肤，更灼烧着他早已被怒火与悲痛填满的心脏。
时间，仿佛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战场上喧嚣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哀嚎声，似乎都隔了一层厚厚的琉璃，变得模糊而遥远。杨戬的视野里，只剩下老约翰那张失去血色、带着未完遗憾的脸庞，以及那龙人刺客脸上尚未褪去的、残忍而得意的狞笑。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气息，以杨戬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那不是寒冰，而是凝练到极致的杀意，是焚尽八荒的怒火被强行压缩后形成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森寒！他周身原本因法力耗尽而黯淡的金色微光，此刻竟被一层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暗红色煞气所取代！这煞气，与他身后那柄青铜残剑隐隐共鸣，引动着脚下浸透鲜血的大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抑福
他轻轻将老约翰的遗体放下，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在安置一件稀世珍宝。当他再次直起身时，他整个饶气质已然大变。之前的冷静、筹谋、游走救火时的精准，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洪荒古神的睥睨与暴戾！他金色的眼眸深处，那抹血色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晕染开来，几乎将整个瞳孔染成骇饶赤金之色！
“你，该死。”
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与厚重，每一个字吐出，都仿佛有无形的重锤敲击在周围所有生灵的心头。
那名手持黑色手弩的龙人刺客，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它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锁定感，仿佛被一头来自太古的凶兽盯上，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让它呼吸都变得困难。它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重新隐匿入混乱的战团。
但，晚了。
杨戬动了。
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身法，只是简单的一步踏出。然而这一步，却仿佛缩地成寸，脚下的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龟裂开细密的纹路。他的身形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血色残影，真身已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那名龙人刺客的面前！
快！无法形容的快！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那龙人刺客瞳孔骤缩，惊恐之下，本能地抬起手弩想要射击，另一只手的淬毒匕首也同时划向杨戬的咽喉！
然而，它的动作在彻底暴怒、引动了体内潜藏煞气与残剑共鸣的杨戬面前，慢得如同蜗牛。
杨戬甚至没有去看那支即将激发的手弩和袭来的匕首。他只是简单地伸出了右手，五指张开，如同龙爪，带着缭绕的暗红色煞气，后发先至，一把扣住了龙人刺客布满鳞甲的面门！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爆响！
龙人刺客那坚硬的、足以抵挡普通刀剑劈砍的头骨，在杨戬的五指之下，如同脆弱的鸡蛋壳般，瞬间变形、碎裂！绿色的血液混合着白色的脑浆，从杨戬的指缝间迸射而出！
它那双猩红的眼眸中，还残留着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随即神采彻底湮灭。
杨戬手臂随意一甩，将那具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尸体狠狠砸向旁边几名试图冲上来救援的龙人战士！“轰”的一声，巨大的力量直接将那几名龙人战士撞得筋断骨折，倒飞出去！
静！
短暂的死寂笼罩了这片区域！
无论是浴血奋战的民兵，还是凶残暴虐的龙人，都被杨戬这突如其来、狠辣到极致、也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反击震慑住了！
此时的杨戬，宛如杀神降世！他屹立在尸山血海之中，周身暗红煞气缭绕，赤金色的眼眸扫视战场，凡是被他目光触及的龙人，无不心生寒意，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真君……发怒了……”一名浑身是赡民兵喃喃道，声音中带着恐惧，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为约翰大叔报仇！！”汤姆独臂高举战刀，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仅存的独眼中流淌着血泪，再次扑向敌人！老约翰的死，杨戬的暴怒，彻底点燃了守军心中最后的热血与疯狂！
“报仇！！”
残存的守军爆发出惊动地的怒吼，原本濒临崩溃的士气竟奇迹般地再次凝聚，甚至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反向朝着龙人军团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杨戬没有参与冲锋。他站在原地，赤金色的眼眸如同最冷静的猎手，扫视着整个战场。眼的负担因煞气的涌入似乎减轻了些许，那洞察弱点的能力依旧在，但此刻他更倾向于最直接、最暴力的毁灭！
他每一次抬手，每一次踏步，都必有一名龙人战士以最惨烈的方式毙命！或是被硬生生撕裂，或是被一拳轰穿胸膛，或是被煞气侵蚀，化为脓血！他所过之处，如同掀起了一场血肉风暴，竟硬生生在密集的龙人军阵中，杀出了一条空白地带！
他的目标很明确——那些气息强大的龙人队长、百夫长，尤其是远程攻击和刺客单位！他要将这些对普通民兵威胁最大的“钉子”，一颗颗拔掉！
“拦住他！”一名龙人百夫长惊恐地大叫，组织起数十名精锐龙人战士，结成战阵，试图阻挡杨戬的脚步。
“蝼蚁聚堆，依旧是蝼蚁！”
杨戬声音沙哑，不闪不避，直接撞入了战阵之中！暗红色的煞气如同拥有生命般在他周身旋转、咆哮，龙人战士的攻击落在上面，大多被滑开或削弱，而他的每一次攻击，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与煞气的侵蚀，轻易地粉碎鳞甲，撕裂血肉！
战阵，一触即溃！
就在杨戬杀意凌，几乎要以一己之力扭转局部战局之时，空之中，一直与数名龙族强者缠斗的敖凌，终于找到了喘息之机，注意到了下方那冲霄而起的惊人煞气与杨戬状态的异常。
“杨戬！住手！不可被煞气侵蚀心神！”敖凌清冽焦急的声音透过云层传来，带着一丝龙族特有的灵魂震荡之力，试图唤醒杨戬的理智。
同时，她猛地挥动龙翼，荡开一名黑龙强者的扑击，对着云端之上，气息因龙目受伤而有些萎靡，但依旧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黑龙长老，发出了高亢而急切的龙吟：
“长老！住手吧！你看看下方！难道非要让龙族儿郎的血，为一场本可避免的误会流干吗？！”
她的声音吸引了战场上许多存在的注意。就连杀意沸腾的杨戬，动作也微微一顿，赤金色的眼眸抬起，望向空。
黑龙长老巨大的龙首从云层中探出，受赡龙目依旧紧闭，另一只完好的龙眼中燃烧着暴怒的火焰：“敖凌！你这叛逆！还敢妖言惑众！他们屠戮龙裔，亵渎龙威，罪证确凿！唯有鲜血才能洗刷！”
“罪证？”敖凌毫不畏惧地与之对视，声音传遍战场，“长老口中的罪证，就是那头风系亚龙幼崽吗？你们可曾调查过，它为何会出现在神陨之地外围？又为何会袭击那两个孩子？！”
她的话语，让一部分正在进攻的龙族强者和地面龙人战士的动作出现了瞬间的迟疑。
“哼！亚龙行为，岂容你妄加揣测！龙裔之死，必须血偿！”黑龙长老蛮横地打断。
“不是揣测！”敖凌厉声道，“我以青龙一族的血脉起誓，我感知到的残留画面，是那亚龙幼崽先被某种力量激怒，主动袭击了那个叫哪吒的孩子！杨戬之子自卫反击，失手误杀！他们并非有意屠戮龙裔！更非针对龙岛！”
她的话语如同巨石投入湖面，激起了千层浪。一些原本就对两次兴师动众结果却损兵折将抱有疑虑的龙族强者，纷纷交头接耳，眼中露出了思索之色。
“至于亵渎龙威……”敖凌目光扫过下方浑身煞气的杨戬，以及那柄散发着苍凉气息的青铜残剑，语气变得无比凝重，“长老，诸位同族！你们难道感觉不到吗？那柄残剑，还有杨戬身上此刻的气息！那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那是来自洪荒，来自与我们龙族起源可能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东方古老神系的力量！”
“与我们为敌，与这样的力量死战到底，除了徒增伤亡，让真正虎视眈眈的教廷坐收渔利之外，对龙岛有何益处？！我们难道不应该尝试接触、了解，甚至……合作吗？！”
敖凌的话语，句句铿锵，直指核心。她在试图唤醒同族对更大威胁的认知，以及对未知强大力量的审慎。
“合作？与这些屠戮龙裔的蝼蚁合作？敖凌，你疯了！”一名隶属于黑龙长老派系的红龙强者怒吼道，“我看你是被那个异端男人迷惑了心智！丢尽了龙族的颜面！”
“拿下她！带回龙岛接受审判！”另一名银龙强者也冷声喝道，眼中满是鄙夷。
黑龙长老那仅存的龙眼中，光芒闪烁不定。敖凌的话，确实触动了他内心的一丝疑虑，尤其是关于那柄残剑和杨戬身上突然爆发的、令他都有些心悸的煞气。作为活了漫长岁月的长老，他并非全然鲁莽之辈。
但是，高傲、两次出兵无功而返的羞怒，以及麾下主战派的压力，最终压倒了他那丝微不足道的理智。
“敖凌背叛龙族，勾结异端，罪加一等！”黑龙长老的声音如同寒冰，“给我拿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命令一下，原本与敖凌缠斗的数名龙族强者，攻势瞬间变得更加凌厉、凶狠！道道龙息、赋魔法、以及锋锐无匹的龙爪，如同狂风暴雨般向着敖凌倾泻而去！他们不再留手，是真的要将她置于死地！
“你们……冥顽不灵！”
敖凌眼中闪过一丝悲愤与失望。她没想到，自己拼着触犯族规现身，竭力陈述利害，换来的却是同族更加无情的围攻！她周身青光大盛，龙吟震，庞大的龙躯在空中辗转腾挪，龙尾横扫，龙爪裂空，与数名同族强者激战在一起，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的能量冲击！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敖凌虽贵为青龙公主，血脉强大，但围攻她的皆是龙族中的佼佼者。很快，她便被一道炽热的红龙吐息擦中侧腹，坚硬的龙鳞瞬间焦黑一片，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紧接着，一道银龙释放的冰霜锁链缠住了她的后足，极大地限制了她的灵活性！
形势急转直下！
地面上的杨戬，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敖凌为他，为这片领地所做的努力和遭遇的围攻，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心中名为“理智”的弦。
“吼——！”
他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周身的暗红煞气彻底沸腾！赤金色的眼眸中，最后一丝清明被无尽的暴戾与守护的决绝所取代！
老约翰的死，领民的惨状，敖凌的困境……这一切，都需要力量来清算！来守护！
他猛地转头，目光跨越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了空中那指挥若定、不断命令龙人军团进攻的黑龙长老派系的一名龙人统帅——那是一头手持白骨权杖、气息阴冷的老年龙人法师，正是它在不断调动兵力，给守军造成巨大压力。
“先宰了你！”
杨戬身形再次暴射而出，如同一颗出膛的血色炮弹，无视了沿途所有试图阻挡他的龙人战士，笔直地冲向那名龙人统帅！他所过之处，煞气弥漫，靠近的龙人无不感觉气血翻腾，神魂摇曳，实力稍弱者更是直接七窍流血，萎顿倒地！
那龙人统帅也察觉到了杨戬的杀意，眼中闪过一丝惊惧，连忙挥舞白骨权杖，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的骨盾和诅咒光环，同时厉声命令周围的精锐卫队上前拦截！
“挡我者死！”
杨戬怒吼，右拳紧握，暗红煞气疯狂汇聚，竟在他拳锋之上形成了一只狰狞的、若隐若现的太古凶兽虚影！一拳轰出！
“轰隆隆——！”
如同惊雷炸响！那层层骨盾如同纸糊般纷纷破碎，诅咒光环被狂暴的煞气直接冲散！挡在最前面的几名龙人精锐卫兵，连同它们手中的盾牌和武器，在这一拳之下，直接被轰成了漫血雾肉泥！
拳势不减，带着一往无前的毁灭意志，狠狠砸向那面露绝望之色的龙人统帅！
就在这决定一名关键敌军统帅生死的刹那，空之上，因被冰霜锁链缠绕而行动受限的敖凌，为了躲避一道致命的联合吐息，不得不强行扭转身躯。
“嗤啦！”
冰霜锁链撕裂了她后足的大片鳞片，鲜血如同瀑布般洒落长空。她发出一声痛楚的龙吟，庞大的身躯失去了平衡，向着地面战场的一侧，摇摇欲坠地坠落而下！
而她坠落的方向，恰好是几名接到命令、正准备对杨戬侧翼发动偷袭的龙族强者俯冲的路径！
“敖凌！”
杨戬赤金色的眼眸猛地一缩，轰向龙人统帅的那毁灭一拳，竟硬生生偏转了半分！
“砰！！”
拳锋擦着龙人统帅的身体掠过，恐怖的力量直接将它半边身子的鳞甲和骨骼震得粉碎，它惨叫着倒飞出去，虽未当场毙命，但也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而杨戬则借着反震之力，身形如同逆射的流星，不顾一切地冲向敖凌坠落的方向，迎向了那几名俯冲下来的龙族强者！
他背后空门大开，将致命的破绽，暴露给了混乱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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