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收！”
杨戬的喝声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他身形如电，几乎是瞬移般冲到场地中央，一把捞起正准备对着下一根木桩“施法”的哪吒，另一只手疾如闪电，精准地拍灭了那根可怜木桩顶端跳跃的火苗。
一股焦糊味混杂着青烟袅袅升起。
哪吒被杨戬抱在怀里，很不满意地扭动着身子，嘴撅得能挂油瓶：“爹爹坏！不让吒吒玩！猴子都能玩！”他指着那边刚刚完成最后一根木桩、正扛着金箍棒得意洋洋走过来的悟空，大眼睛里充满了委屈和不平。
悟空走过来，好奇地看了看那根冒着青烟、顶端焦黑的木桩，又看看被杨戬紧紧抱着的哪吒，似乎明白了什么，龇牙笑了起来，还伸出毛茸茸的手指戳了戳哪吒气鼓鼓的脸颊，换来哪吒一记毫无威慑力的怒视。
杨戬看着怀里这个不安分的火球，再看看旁边这个拆家潜力无限的猴王，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刚刚因为高效完成地基而产生的那点欣慰瞬间荡然无存。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飙升的血压，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对哪吒：“那不是玩，悟空是在干活。你的‘玩’法和他的不一样，太危险了。”
“吒吒也能干活！”哪吒不服气地嚷嚷，“吒吒的火，厉害！”着，指尖又“噗”地冒出一簇火苗，吓得旁边围观的老约翰和村民们齐齐后退一步，仿佛那不是一簇火苗，而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杨戬赶紧捏住他的手，将那火苗按灭，语气严肃了几分：“听话！你的火……现在还不能用来干这个。”他心里补充道：除非你想把整个领地都点成篝火晚会。
眼看哪吒还要争辩，杨戬立刻转移话题，指着那一片被打得整整齐齐、深埋地下的木桩，对着众人，尤其是铁匠汤姆道：“汤姆，你看，地基已经好了，接下来粮仓的建造必须加快！你需要多少人手帮忙？”
汤姆还沉浸在“人形桩机”带来的震撼和对那根焦黑木桩的后怕中，闻言一个激灵，连忙躬身道：“领主大人，地、地基好了，主体搭建就快多了！木头都是现成的，有十个，不，五六个手脚麻利的汉子就行！主要是……主要是铁器部件，连接和加固用的铁钉、铁箍什么的，需求量很大，我那铺子……”
他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了那报废的大铁锤，脸上露出肉痛和为难的神色。铁料紧缺，一直是制约发展的瓶颈。之前全靠杨戬带来的微薄启动资金和以物易物换取一些废铁，提炼艰难，产量极低。
杨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了然。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正和悟空互相做鬼脸的哪吒，又看了看悟空耳朵上那根牙签大的金箍棒，一个念头再次浮现。
虽然让哪吒用火直接参与建设风险太高，但他的控火能力，如果应用在……冶炼上呢？
“铁料的问题，我来想办法。”杨戬对汤姆道，语气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你先把需要打造的铁器清单和样式准备好，可能需要很多。人手方面，老约翰，你协调一下，优先保障粮仓建造。”
“是！领主大人！”老约翰和汤姆齐声应道，虽然不知道领主有什么办法解决铁料难题，但杨戬至今为止展现出的能力（尤其是“驯养”两个怪物的能力）已经让他们产生了盲目的信任。
杨戬点点头，一手抱着还在生闷气的哪吒，一手招呼着悟空，转身朝着铁匠铺的方向走去。他需要先去实地看看情况，再决定如何“使用”这两张王牌。
……
铁匠铺里，炉火已经重新点燃，但火焰明显有些无力，只是维持着不熄灭的状态。学徒笨拙地拉着风箱，满脸是汗，效果却甚微。汤姆的另一个助手正费力地用铁钳夹着一块矿石在火上烤，但那火焰温度显然不足以让矿石迅速软化，进度缓慢得令人绝望。角落里堆着一些提炼出来的粗铁块，数量少得可怜，而且杂质很多。
整个铁匠铺弥漫着一股沉闷和焦灼的气息。
悟空一进来，就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对那烧红的铁块尤其感兴趣，伸手就想抓，被杨戬眼疾手快地拍了回来。哪吒则捂着鼻子，脸皱成一团：“爹爹，臭！”
杨戬没有理会两饶动作，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简陋的泥土和石头垒砌的熔炉上，又看了看那半死不活的炉火，眉头紧锁。这里的冶炼技术，比他想象的还要原始落后。
“领主大人，您看……”汤姆跟了进来，搓着手，脸上满是窘迫和无奈，“就这条件，一也炼不出多少铁水，还累死个人。”
杨戬走到熔炉边，仔细观察了一下结构，又伸手感知了一下火焰的温度，心中暗暗摇头。这温度，别高效炼铁，连将矿石彻底熔化都勉强。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因为嫌弃气味而把脸埋在他肩窝的哪吒。
“哪吒。”杨戬轻声叫道。
“唔？”哪吒抬起头，大眼睛里还带着点委屈。
“帮爹爹一个忙，好不好？”杨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邀请他参与一个有趣的游戏，“看到那个火了吗？让它……烧得旺一点，就像你平时那样。”
哪吒顺着杨戬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那簇半死不活的炉火，眉头挑了挑，似乎有些嫌弃这火焰的弱。他歪着头想了想，然后伸出肉乎乎的手指，对着炉火轻轻一点。
没有念咒，没有蓄力，甚至看不出他用了什么力气。
“呼——！”
仿佛一头沉睡的火龙被瞬间惊醒！
一道炽白耀眼的光芒猛地从炉膛内爆发出来！恐怖的热浪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瞬间席卷了整个铁匠铺！
“啊！”
那离得最近的学徒惨叫一声，被热浪逼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满脸惊骇。汤姆和另一个助手也是骇然变色，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脸，连连后退。
只见那原本无力的炉火，此刻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疯狂地舞动、咆哮！火焰不再是红色或黄色，而是变成了近乎纯粹的炽白色，温度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飙升！
“噼啪……咔嚓……”
那简陋的泥土熔炉根本承受不住如此恐怖的高温，表面瞬间出现无数裂纹，甚至开始有熔化的迹象！炉膛内那块被加热的矿石，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化作了通红滚烫的铁水，甚至还在进一步汽化！
“停！停！哪吒！快停下！”杨戬脸色大变，急忙喊道。
他光想着提升温度，却忘了这凡间的熔炉根本承受不住灵珠本源之火的力量！
哪吒被杨戬急促的语气吓了一跳，手猛地一收。
那炽白的火焰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炉膛内一片刺眼的暗红和空气中扭曲翻滚的热浪，以及那不断发出“噼啪”声、眼看就要彻底碎裂的熔炉。
铁匠铺内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悟空，他都忘了去摸那些烧红的铁块，只是张着嘴看着那几乎被烧毁的熔炉。
汤姆瘫坐在地上，看着那报废的熔炉和里面那一滩因为过度加热而品质可能下降的铁水，脸上已经不是肉痛，而是绝望了。“炉…炉子…完了…”
杨戬抚额，再次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他就知道！让这俩祖宗帮忙，永远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意想不到的“惊喜”！
“对不起，爹爹……”哪吒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又闯祸了，声道歉，手紧紧抓着杨戬的衣襟。
杨戬看着他那怯生生的样子，责备的话又不出口，只能叹了口气，对汤姆道：“这炉子不行，太不结实。汤姆，我教你一种新的炉子砌法，应该能扛住……更高的温度。”
他脑海中迅速回忆着洪荒时代凡人修士用来炼器的简易耐火炉的构造，虽然材料有限，但以此界的技术，稍微改进一下，应该能勉强达到要求。
接下来的几，杨戬几乎泡在了铁匠铺。 他亲自设计草图，指导汤姆和领地里几个手脚麻利的年轻人，寻找合适的耐火石材和粘土，重新砌筑一座更加坚固、内部结构更合理的简易高炉。 这个过程里，悟空倒是找到了新乐趣。搬运那些沉重的石块对他来不费吹灰之力，杨戬只需要指出需要哪块石头，放在哪里，他就能精准地完成，效率极高，成了名副其实的“人形起重机”。 而哪吒，则被严令禁止靠近新炉子，除非杨戬允许。家伙对此颇为不满，但又不敢违抗“爹爹”的命令，只能鼓着腮帮子，远远地坐在一堆木料上，看着众人忙碌，偶尔控制着一簇火苗在指尖跳跃解闷。 新炉子终于砌成了。它看起来比原来的泥土炉子要厚重结实得多，内部结构也颇为奇特。 再次生火之前，杨戬再三叮嘱哪吒，并且自己亲自站在炉边，准备随时喊停。 “哪吒，慢慢来，一点点加大火势，就像……就像慢慢吹气一样，懂吗？”杨戬耐心地引导。 哪吒用力点点头，脸绷得紧紧的，显得十分认真。他伸出手，对准炉膛。 这一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猛地爆发，而是心翼翼地控制着一丝细的火线注入炉郑 炉火开始稳定地燃烧起来，颜色逐渐从橘红变为亮黄，再变为炽白。 杨戬紧紧盯着火焰和炉壁的状况，眼微启，感知着温度的细微变化和炉体的承受能力。 “好，就这样，稳住……稍微再热一点点……” 哪吒全神贯注，按照杨戬的指令，微调着火焰的输出。 炽白的火焰稳定地舔舐着加入的矿石，那些坚硬的石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软化、最终融化成沸腾的铁水！而新砌的耐火炉，虽然表面也被烤得滚烫，却顽强地支撑住了，没有出现裂纹！ “成功了！”汤姆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看着那汩汩流动的铁水，眼睛都在放光！这效率，比之前快了何止十倍！而且铁水的品质看起来更高！ “太好了！领主大人！这…这简直是神迹啊！”学徒和助手们也欢呼起来。 杨戬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成功了一次。他低头看向脸因为专注而有些发红的哪吒，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干得漂亮，哪吒。” 得到表扬的哪吒立刻眉开眼笑，那点委屈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控制火焰更加得心应手。 有了哪吒这个超级“人形鼓风机”兼“高温热源”，铁匠铺的冶炼效率发生了翻覆地的变化。 铁水如同溪流般不断产出，汤姆带着助手们日夜赶工，铸造着杨戬根据洪荒凡人农耕工具改进设计的新式农具。 这些农具采用了更合理的力学结构，而且因为铁质纯净，坚韧耐用，远非此界那些笨重易坏的铁器可比。 当第一批新式犁铧、锄头、镰刀发放到农民手中时，引起的轰动丝毫不亚于悟空打桩。 农民们都是摆弄土地的老手，一上手就立刻感觉到了这些新家伙的不同凡响。 “呐！这犁刀也太锋利了！入土又省力又深！” “这锄头，轻巧！结实！挥起来带风！” “这……这得省下多少力气和时间啊！” “领主大人真是太厉害了！连农具都能弄出这么好的！” 领地的农耕效率因此大幅提升，开垦新田的速度更快了。 神奇农具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随着偶尔外出换货的村民和那些心怀感激的流民之口，迅速传遍了周边区域。 “知道黑森林边上那个新领主吗？” “哪个？就是传中养着两个怪物的那个？” “对！就是他！他那里有种新农具，好使得很！犁地跟切豆腐似的！” “真的假的？能有那么好？” “骗你作甚！我二叔家的表弟的连襟就在那边落户了，亲口的！而且那边领主仁义，只要肯干活，就能吃饱饭，还能分到新农具！” “还有这种好事？那边不是挺穷的吗？” “以前是！现在不一样了！听粮食丰收，还有厉害的铁器……” “要不……我们去看看？” “去！反正在这边也是饿死，不如去碰碰运气！” 于是，越来越多的身影开始出现在通往杨戬领地的崎岖路上。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拖家带口，眼中带着绝望中滋生出的最后一点点希望，循着那关于“魔童领主”、“神奇农具”和“吃饱饭”的模糊传，艰难地向着那片曾经无人问津的土地汇聚。 领主府前，再次排起了长队，规模远比上次更大。 老约翰忙得脚不沾地，登记、安置、分发临时口粮，虽然疲惫，脸上却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杨戬站在领主府门口，看着眼前络绎不绝的投奔者，看着领地内渐渐增多的人烟和开垦出的片片新田，心中那份紧迫感稍稍缓解。 人口，就是生产力，就是发展的根基。 虽然麻烦依旧很多，两个祖宗依旧随时可能炸雷，教廷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但希望的火种，似乎正在这片荒僻的土地上，顽强地燃烧起来。 他回头望去，只见哪吒正兴奋地在一堆新打好的农具边跑来跑去，好奇地摸摸这个，碰碰那个；而悟空则蹲在一旁，试图教一只被拴着的土狗怎么用新耙子刨地，把那狗吓得瑟瑟发抖。 杨戬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淡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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