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那串新鲜出炉、深陷地面的脚印坑，如同一个个无声的嘲讽，戳在杨戬的神经上。他看着那一脸无辜、甚至还带着点“我尽力了”委屈表情的金毛猴子，再看看旁边憋笑憋得脸通红、肩膀一耸一耸的哪吒，感觉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强行压制不行，放任自流更不校难道真让这猴子以后走路都自带打桩效果？那这领主府别重建了，直接改成采矿场算了。
杨戬的目光扫过哪吒脚下那对已经收敛了火焰、变得安静乖巧的风火轮，又看了看猴子那无处安放的、总是控制不好力道的双脚，一个大胆（或者被逼无奈）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既然地面承受不住他的力量，那如果……让他脚不沾地呢？
风火轮……或许可以？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连杨戬自己都觉得有点荒谬。让哪吒的风火轮给这猴子当学步车？这简直是拿先灵宝当儿童玩具，暴殄物到了极点。
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至少风火轮足够结实，应该……能承受得住那猴子的重量吧？
杨戬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荒谬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对哪吒道：“哪吒，把你的风火轮……借给他用一下。”
“啊？”哪吒正偷笑得欢，闻言顿时愣住了，脸上写满了“爹爹你是不是气糊涂了”的表情，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凭什么借给臭猴子！吒吒的宝贝！不借！”
那猴子也好奇地看向哪吒脚下的风火轮，眼神里既有之前残留的忌惮，又有一丝跃跃欲试的好奇。这东西会飞，好像很好玩？
“不是白借。”杨戬早就料到哪吒会拒绝，立刻抛出条件，“你教他怎么用，如果他学会了，控制得好，爹爹……晚上给你多加一个果子。”他知道食物和表扬对现在的哪吒最有吸引力。
果然，哪吒听到“多加一个果子”，大眼睛瞬间亮了一下，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他看看爹爹，又看看那讨厌的猴子，再看看自己的风火轮，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终，对额外零食的渴望，以及一点点“当老师”的虚荣心，压过了对猴子的不喜。
“那……那好了哦！就借一下下！而且得吒吒教！”哪吒撅着嘴，不情不愿地强调，仿佛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好，你教。”杨戬点头同意。让哪吒有点事做，分散一下注意力，省得他再胡思乱想搞破坏。
达成协议，哪吒立刻来了精神。他挺起胸脯，趾高气扬地走到猴子面前，奶声奶气地开始“教学”：“丑猴子！看好了！这是吒吒的宝贝风火轮！可厉害了！现在借你玩一下，你要听话，不然吒吒就收回来！”
那猴子似懂非懂，但能感觉到这娃娃的态度似乎好零，于是也配合地点点头。
哪吒满意地哼了一声，然后脚轻轻一跺，那对安静的金轮立刻悬浮起来，缓缓飞到猴子面前，离地半尺，静静旋转，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和微弱的温热。
“喏，踩上去就行啦！很简单！”哪吒手一挥，一副“包教包会”的老师模样，“心里想着往前走，它就会带你走啦！要慢一点哦，不然会摔跤！”他难得地补充了一句“安全提示”，虽然语气还是那么傲娇。
那猴子看着眼前这对精致的、散发着能量波动的轮子，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兴奋。他学着之前哪吒的样子，心翼翼地抬起一只脚（依旧穿着那双不合脚的大鞋），尝试着踩向其中一只风火轮。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生怕把这漂亮的轮子踩坏了。
当他的脚底接触到风火轮表面的瞬间，那风火轮似乎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仿佛在评估这突如其来的、远超寻常的重量和蕴含的恐怖力量。但作为先法宝，它的材质和威能毕竟非同凡响，最终还是稳稳地托住了那只脚。
猴子感受到脚下的稳固，胆子大了一些，将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
于是，滑稽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穿着宽大不合体旧袍子、顶着层金色短毛的猴子，颤巍巍地站在两只悬浮的金轮上，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前倾，双臂张开保持着平衡，宽大的袍袖和下摆空荡荡地垂着，看上去既古怪又有点可怜兮兮。
“对！就这样！站好！”哪吒在一旁指挥，颇有成就感，“现在，想一下，往前走！慢一点！”
猴子依言，集中精神，心念微动。
脚下的风火轮接收到了指令，立刻缓缓地、平稳地向前滑行起来。
“哇！”猴子第一次体验到这种脚不沾地、平滑移动的感觉，金色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充满了新奇和喜悦，之前的紧张害怕一扫而空，甚至兴奋地抓耳挠腮起来，身体也跟着晃动。
“哎呀！别乱动！稳住！”哪吒赶紧提醒。
杨戬在一旁看着，见风火轮果然能托住猴子，并且运行平稳，心中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这办法可行？至少不用担心他再踩出一地坑了。
那猴子似乎找到了乐趣，开始心翼翼地操纵风火轮在仓库有限的空间里慢慢滑行，越来越熟练，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甚至发出了开心的“吱吱”声。
哪吒见“学生”学得快，也很得意，背着手在一旁踱步，脑袋昂着：“看吧看吧，很简单吧！吒吒教得好！”
杨戬看着这暂时和谐的一幕，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丝。或许……这俩熊孩子也能有和平共处的时候？
然而，他这念头刚升起没多久，意外就发生了。
那猴子玩得兴起，滑行的速度不知不觉加快了一些，绕着仓库转圈。当他再次滑到哪吒附近时，看到哪吒那得意洋洋的模样，玩心大起，突然想逗逗这个老师。
他操纵着风火轮，故意朝着哪吒的方向靠近，然后猛地一个加速擦身而过，带起一阵风，还调皮地冲哪吒做了个鬼脸。
“呀！”哪吒被突然加速靠近的猴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一躲。
而就是这一躲，出了岔子！
哪吒才是风火轮真正的主人，与他心神相连。他这下意识的精神波动，瞬间影响了正被猴子踩在脚下的风火轮！
只见那只正承载着猴子、原本运行平稳的风火轮，猛地一颤！仿佛接收到了两个互相矛盾的指令一般，轮身上的光芒一阵乱闪，旋转的速度骤然失控，时快时慢！
“吱？！”猴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变成了惊慌！他感觉脚下的“学步车”突然变得不听使唤，左摇右摆，剧烈颠簸起来！他努力想要控制平衡，但本就站得不甚稳当，这一下变故来得太快太突然！
“哎呀！我的轮子！”哪吒也吓了一跳，赶紧想稳住心神，收回控制权，但慌乱之下，反而加剧了风火轮的混乱！
在杨戬惊骇的目光中，那只失控的风火轮带着上面惊慌失措的猴子，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歪歪扭扭地猛地向前一冲！然后——
“哐当！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摩擦的刺耳噪音骤然响起！
那失控的风火轮，一头撞上了角落里一个废弃的、用来堆放杂物的厚重铁木架子！
猴子惨叫一声，巨大的惯性把他直接从风火轮上甩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宽大的袍子把他裹成了个球，半没动静。
而那只撞上架子的风火轮，更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只见那原本完美圆润的金轮边缘，赫然被撞得微微向内凹陷变形！甚至崩裂了一块细的缺口！虽然金光流转，正在缓慢地自我修复，但显然这一下撞得不轻！
至于那个铁木架子，更是被撞得散了架，上面的杂物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仓库里再次陷入死寂。
哪吒傻眼了，看着自己那受损的风火轮，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杨戬一个箭步冲上前，先去看那猴子。把他从袍子里扒拉出来，只见他摔得灰头土脸，额头上红了一块，但似乎没什么大碍，只是吓坏了，眼神呆滞，看到杨戬，立刻委屈地呜咽起来，张开手就想求抱抱。
杨戬没空抱他，把他拎到一边，又赶紧去看那风火轮。看着那凹陷变形和细缺口，杨戬的心都在滴血！这可是先法宝啊！居然被撞变形了！这猴子的重量加上惯性，冲击力到底有多大？！
“呜哇……吒吒的轮子……坏掉了……被臭猴子撞坏了……”哪吒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心疼得不得了。
那猴子听到哭声，也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弄坏了娃娃的宝贝轮子，顿时吓得缩起脖子，不敢再看，把脸埋进了宽大的袍袖里。
杨戬看着哭泣的哪吒，看着装鸵鸟的猴子，看着那变形冒烟（自我修复产生的能量波动）的风火轮，再想想自己刚才那“风火轮当学步车”的愚蠢念头……
他默默地抬起头，望着仓库顶棚那个还没补好的大洞，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可救药的绝望感，如同冰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带娃之路，果然处处是坑，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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