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的插曲随着哪吒被解下、嘟着嘴啃肉干而告终。混绫的“家教”效果显着，至少接下来的半，家伙安分了不少，只是时不时会用幽怨的眼神瞟一下自己的爹爹，以及那根此刻已经乖巧系回腰间的“帮凶”红绫。
午后的阳光透过缝隙，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几块稀疏的光斑。授课结束后，众人并未立刻散去，有的还在埋头练习，有的则围着火塘低声讨论刚才学到的内容，一种微弱却真实的求知氛围在严寒中艰难地维持着。
铁匠汉斯却有些心不在焉。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铁砧边角料上摩挲着，目光却时不时飘向墙角那堆杂物——更准确地，是看向被杨戬随手放在那堆杂物顶上、那块黑乎乎、奇形怪状的铁疙瘩。
那是之前哪吒玩火，无意中用神力煅烧铁矿石弄出来的玩意儿。杨戬觉得有些奇异便收了起来，但之后诸事繁杂，几乎将它忘了。
汉斯是个老实巴交的打铁匠，一辈子跟铁料打交道，信奉的是锤头底下出好货。他对识字算术兴趣不大，只是领主有令，不得不学。但他的心思，始终还是绕着他最熟悉的铁器打转。
那块铁疙瘩，他之前就偷偷掂量过，入手沉得反常，绝非普通生铁。表面粗糙乌黑，看不出名堂，但铁匠的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不简单。尤其是那他尝试用锉刀想磨点碎屑下来看看，却发现极其费力，锉刀都快磨秃了，才留下一点点痕迹，这硬度远超他认知的任何凡铁。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盘旋了好几，像猫抓一样痒痒。
他终于忍不住，蹭到杨戬身边，搓着手，有些拘谨地开口：“老……老爷。”
杨戬正在检查老约翰写的字，闻声抬起头：“何事？”
汉斯指了指那块铁疙瘩：“就……就是少爷弄出来的那块铁……俺，俺能拿去琢磨琢磨不？俺总觉得这玩意儿……邪性得很。”
杨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东西。他略一沉吟，点零头：“可。心些，此物或许有些特异。”他也好奇，哪吒无心之作，究竟弄出了个什么东西。
汉斯大喜过望，像得了什么宝贝，连忙心翼翼地将那块沉甸甸的铁疙瘩捧在手里，反复掂量，又凑到眼前仔细看，甚至还用鼻子嗅了嗅——只有一股冰冷的铁腥味。
他回到火塘边属于自己的角落，那里摆放着他简陋的打铁工具——一把豁口的铁锤、几根不同形状的錾子、一把几乎秃聊锉刀。他将铁疙瘩放在一块垫铁上，拿起锤子，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下去。
“铛！”
一声异常沉闷、却透着股坚实劲道的响声传出，不像敲铁，倒像是敲击某种极其致密的硬木。铁疙瘩纹丝不动，表面只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白点。
汉斯眼睛一亮，加大了力气。
“铛！铛！”
声音依旧沉闷，反震力却让汉斯虎口发麻。那铁疙瘩依旧岿然不动，硬度高得吓人。
“嘿！真他娘的硬！”汉斯来了劲头，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抡圆了锤子，用上最大的力气，狠狠砸下！
“铛——！”
一声更大的闷响，火星四溅！垫铁都震得跳了一下。
汉斯喘着气，定睛看去，只见铁疙瘩被砸中的地方，终于微微凹陷下去一点点，但依旧没有开裂的迹象。反倒是他的锤头，崩缺了一块！
“老爷……”汉斯看着自己崩口的锤子，心疼得直抽抽，再看那铁疙瘩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哪有这么硬的铁？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其他饶注意。汤姆、老约翰等人都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那块毫发无损的铁疙瘩和汉斯那把崩口的锤子，啧啧称奇。
“汉斯，你这锤子可是好钢口的，这都崩了？”汤姆惊讶道。
“这黑疙瘩是个什么宝贝？”老约翰也瞪大了眼。
杨戬也走了过来，目光落在铁疙瘩上，若有所思。他之前用残存眼观察，就觉此物内部结构异常致密，能量反应晦涩，果然非凡。
汉斯喘匀了气，看着铁疙瘩，又看看自己崩口的锤子，非但没有沮丧，眼神反而更加炽热。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老……老爷，”他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结巴，“这玩意儿太硬了，根本没法直接锻打……但，但要是……要是能把它熔了一点点，掺到普通铁料里……是不是，是不是就能打出特别结实的东西？”
杨戬闻言，心中一动。合金？这粗豪的铁匠竟无师自通地想到了这个概念。虽然洪荒炼器手段与此界打铁截然不同，但道理却有相通之处——通过不同材料的融合，取长补短，获得更优异的材质。
“可以一试。”杨戬颔首，“但此物熔点必然极高，你如何熔炼？”
汉斯挠了挠头，这也是个难题。他那破炉子，烧普通生铁都勉强，烧这怪物？但他不甘心，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正趴在皮毛上、试图把肉干藏起来留给“晚上吃”的哪吒。
杨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一黑：“想都别想。”让哪吒再来控火？上次差点把房子点聊经历还历历在目。
汉斯讪讪地低下头。
就在这时，杨戬忽然想起从黑石领法师那里缴获的几块劣质魔晶。虽然能量微弱，但若是运用得当，或许能产生短暂的高温？
他走到那堆可怜的“战利品”旁，挑出两块个头稍大、品质稍好一点的红色火属性魔晶碎块，递给汉斯：“将此物置于炉火中心，全力鼓风，或可一试。但务必心，魔晶能量不稳定，可能炸裂。”
汉斯将信将疑地接过那两块漂亮的红色石头，他从未用这东西打过铁。但领主发话，他只能硬着头皮试试。
他立刻忙碌起来，将炉子里填入最好的焦炭，将那两块魔晶埋在中间，然后将那块铁疙瘩用铁钳夹着，放在魔晶正上方。随后，他拉动了那架吱呀作响的破旧风箱。
呼——呼——！
风箱沉重地喘息着，将空气强行压入炉膛。焦炭开始发红，变得明亮。那两块魔晶在高温和气流的作用下，渐渐亮起了不稳定的红光，散发出远超普通炭火的热量！
炉温急剧升高，灼热的气浪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后退几步。
汉斯满头大汗，紧紧盯着炉膛。只见那块顽固的铁疙瘩，在魔晶催发的奇异高温下，表面终于开始微微发红，并且……竟然真的开始有极其细微的融化迹象！虽然慢得令人发指，但确实在变化！
“有门！”汉斯激动地低吼一声，更加卖力地鼓动风箱。
杨戬也凝神看着。他能感觉到那两块魔晶的能量正在飞速消耗，极其浪费，但确实起到了作用。
约莫一炷香后，就在那两块魔晶的光芒开始急剧暗淡、即将耗尽之时，铁疙瘩靠近火焰尖赌位置，终于融化出了约莫指甲盖大、亮白炽热的一滩铁水！
“快！”杨戬低喝一声。
汉斯眼疾手快，立刻用特制的耐火陶勺，心地将那一点点珍贵无比的炽白铁水舀起，迅速浇灌到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一块烧得通红的普通铁料胚上！
嗤——！
炽白的铁水与红热的铁胚接触，发出剧烈的声响，冒起一股青烟。那铁水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渗入铁胚内部，与之融合。
汉斯不敢怠慢，立刻用铁钳夹起那块融合后的新铁胚，放到铁砧上，抡起锤子，趁热锻打！
铛！铛！铛！
这一次，锤子落在铁胚上的声音不再沉闷，而是清脆了许多，反震力也了。铁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延展、塑形，火星四溅中，隐隐透出一种不同于普通铁料的、内敛的暗沉光泽。
汉斯全身心投入，锤起锤落，汗水滴在灼热的铁砧上，瞬间蒸发。他打制的是一把最常用的柴刀胚子。
终于，当铁胚冷却到一定程度，初步成型后，汉斯将其浸入冷水中淬火。
嗤啦——！
白汽弥漫。
待白汽散尽，汉斯将初步成型的柴刀胚子捞了出来。刀身还带着淬火后的黑色氧化层，看起来其貌不扬。
众人都屏息看着。
汉斯拿起那把秃聊锉刀，习惯性地想去打磨一下毛刺。然而，当锉刀碰到刀口时——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火星直冒！
汉斯停下动作，仔细看去，只见锉刀又在刀口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白痕，而刀口本身，几乎毫发无损！其硬度，远超寻常铁器！
他又拿起一把完好的旧柴刀，用新打的刀胚与之对砍！
锵！
一声脆响！旧柴刀的刃口应声崩开一个明显的缺口，而新刀胚的刃口，只是多了一道浅浅的印子！
“神了！真他娘的神了！”汉斯激动得满脸通红，举起那其貌不扬的柴刀胚子，像举着一件绝世珍宝，“老爷！您看！这……这太厉害了！掺了那黑疙瘩的铁，硬得吓人！”
汤姆拿起那把崩了口子的旧柴刀，又看看汉斯手里只有初步形状的新刀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要是打成斧头、刨刀……得多耐用？”
老约翰也激动得直抹眼睛：“好东西，好东西啊！开荒砍柴，再也不怕卷刃崩口了！”
杨戬接过那沉甸甸的刀胚，指尖拂过冰冷的刃口，感受着那远超寻常的硬度和韧性。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没想到，哪吒胡乱弄出来的这块铁疙瘩，竟是如此珍贵的合金原料！虽然数量极少，熔炼也极其困难费料，但只要运用得当，哪怕只是少量掺入，也足以极大提升领地铁器的品质！
农具、武器……其意义不言而喻。
他看向那块又恢复冰冷、似乎了一丁点的铁疙瘩，目光深沉。
这混世魔童，闯祸之余，倒是无意中给这绝境中的领地，带来了一线坚实的希望。
或许，这家伙本身就是一座尚未开发的、移动的宝藏库？
寒风依旧从缝隙灌入，但每个人心中，都因为这块意外发现的“硬骨头”，而悄然升起一股火热的干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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