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漱玉问道**
依据地脉之气的指引，陆青崖一路南校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盲目赶路，而是有意识地循着地脉生机的流向，步伐看似不快，却总能找到最省力的路径，翻山涉水如履平地。体内玉圭与地脉隐隐共鸣，丝丝缕缕的浑厚生气不断滋养着他的筋骨皮膜，数日奔波下来，非但不觉疲惫，精神反而愈发健旺。
第五日午后，他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溪蜿蜒而过，溪水撞击卵石，发出清脆悦耳的“漱漱”之声，想必“漱玉轩”便得名于此。溪畔不远处，几间白墙黛瓦的房舍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屋后是一片苍翠的松林，屋前则开辟着几畦药圃，种植着些陆青崖叫不出名字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清苦香气。
簇的“气”清灵祥和，如同被山泉洗涤过一般，令人心旷神怡。地脉生气在此处汇聚，却又流转不息，形成一种动态的平衡，远比张青阳那处临时洞穴要精妙得多。
陆青崖整了整衣衫，走到居中的那间房舍前，只见门楣上悬着一块朴素的木匾，上书“漱玉轩”三个清隽篆字。他深吸一口气，抬手轻叩门环。
“吱呀”一声，木门自内打开。开门的是一位手持扫帚、作仆役打扮的老者，面容朴实，眼神却颇为清明。他打量了陆青崖一眼，似乎并不意外，侧身让开：“可是陆青崖陆哥？道长已等候多时了，请进。”
陆青崖心中微凛，道了声谢，随老者入内。院内陈设简朴，一尘不染，唯有中央摆放着一尊青铜浑仪，其上玑玉衡缓缓自行转动，暗合某种玄奥规律。
老者引他至一间静室门前，躬身道：“道长就在室内。”
陆青崖推门而入。室内光线柔和，只点着一盏青灯。凌虚子盘坐于蒲团之上，身着寻常青色道袍，面容依旧清癯，眼神温润，正含笑看着他。
“晚辈陆青崖，拜见道长！”陆青崖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坐。”凌虚子虚抬右手，一股柔和的力量便将陆青崖托起，指引他在对面的蒲团坐下。“你来得比贫道预想的要快些，看来此番历练，收获不。”
陆青崖便将离开青瓦镇后的经历，包括杨柳村破解耳报神、清泉镇瓦解五鬼偷寿局、义庄遭遇张青阳并联手镇压破军槊等事，择要讲述了一遍，只略去了自己昏迷中感悟地脉的细节。
凌虚子静静听着，时而微微颔首，待听到陆青崖强行催动玉圭镇压煞兵时，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你能临危不乱，以镇压之法化解煞兵之厄，可见悟性不凡。与傩戏一脉的张青阳也能并肩对敌，结下善缘，亦是你的造化。”凌虚子缓缓道，“不过，你可知你此番行事，凶险几何？”
陆青崖神色一肃：“晚辈明白，是有些莽撞了。”
“非是莽撞，而是‘知术而不知理’。”凌虚子一针见血，“你身负地肺玉圭，能感知气机，初通术法，这固然是优势。但你可知‘气’分几种？‘煞’从何来？‘镇’字诀的原理为何？强行施展，为何会几乎耗尽你的本源？”
这一连串问题，问得陆青崖哑口无言。他凭借玉圭和一点粗浅法门，确实做到了许多事，但究其根本，却多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请道长指点！”陆青崖诚心求教。
“风水玄学，看似繁杂，其根基不过‘气、形、数、理’四字。”凌虚子开始为他系统阐述，“‘气’为根本，呢万物能量之流转，分阴阳、清浊、生死、煞吉等。你所能感知的，便是此物。”
“地肺玉圭，乃镇河真人采地脉精华所炼，其核心并非攻伐，而在‘沟通’与‘调和’。你能借此感知地脉，引地气疗伤，便是明证。然大地之气，浩瀚磅礴，你如今所能引动的，不过涓涓细流，若强行引动江河之力，自身经脉如何能承？此为你昏迷之根源。”
陆青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昏迷中感悟地脉并引气疗伤，凌虚子早已洞悉。
“‘形’者，山川河流、屋舍器物之格局，乃‘气’之载体与通道。寻龙点穴，观砂立向，便是通过‘形’来引导和利用‘气’。”
“‘数’者，洛书河图、五行八卦、干地支之推演，乃计算‘气’之消长、变化规律的工具。”
“‘理’者，便是贯穿前三者的根本法则，是阴阳平衡、五行生克、因果承负之大道。不明此理，空有术法，便如孩童舞利剑，未尚，先伤己。”
凌虚子的话语如同醍醐灌顶，将陆青崖此前零散的认知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清晰的框架。他这才明白，自己之前所为，确实如同盲人摸象，侥幸成分居多。
“你与那物灵宗，已结下因果。”凌虚子语气转为凝重，“此宗派源流复杂，其炼器之术虽走偏锋，却亦有独到之处。他们搜集煞气凶物，所图必然不。你日后行走，需得多加提防。”
“晚辈谨记。”陆青崖肃然道。
“你既来此，便是有缘。贫道可在此为你讲学三月，授你风水基础、星象推演与道门正法，助你真正踏入此门，明理而知术。至于能领悟多少，便看你自身了。”凌虚子给出了承诺。
陆青崖大喜过望，再次拜谢。
自此，陆青崖便在漱玉轩住了下来。白日里，凌虚子为他系统讲解《宅经》、《葬书》、《撼龙经》等风水典籍的精要，传授他更加精妙的吐纳导引之术，以及初步的符箓绘制与星象观测法门。夜晚，他便独自打坐，依照凌虚子所授的正宗法门，通过玉圭沟通地脉，巩固修为，进展一日千里。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只能模糊感知气的存在，而是能逐渐分辨出气的不同属性与流向；绘制符箓时，也不再是徒具其形，而是开始理解每一笔划所蕴含的“理”与引动的“气”；观测星象，也不再是看个热闹，而是开始思考星辰运转与大地气机之间的微妙联系。
这一日，凌虚子考较他近日所学后，微微颔首：“基础已算牢固，可以开始实践了。你且去后院，为那几畦药圃，布一个简单的‘聚灵阵’。”
布阵！陆青崖心中一动，这已涉及“形”与“数”的初步结合了。他依着凌虚子所授的阵法原理，观察药圃地形与日照风向，计算方位，又以特定的步伐和手诀，引动自身微薄真气混合玉圭清气，在药圃四周布下几个无形的“气眼”。
阵法初成，他立刻感觉到，周围地间散逸的稀薄灵气，以及地底微弱的生机之气，开始缓缓向着药圃汇聚。虽然效果微弱，但确确实实成功了！
看着那几株原本有些蔫黄的草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精神焕发，叶片舒展，陆青崖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成就福这与之前凭借玉圭本能行事的感觉截然不同，这是一种建立在“理解”与“掌控”之上的力量。
凌虚子站在不远处，看着药圃上空那微弱却稳定的灵气漩涡，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明理而知术，方可行稳致远。青崖，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山风拂过松林，带来阵阵涛声。陆青崖立于院中，感受着自身与这片地更加紧密的联系，对未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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