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发生后的第五分钟。
地狱降临。
主席台在剧烈的震颤中发出咯吱咯吱的惨叫，脚下的猩红地毯活了过来，变成一片汹涌的血海。
秦川脸上的笑彻底凝固，变成一张僵硬的白色面具。
耳鸣。
尖锐的，撕裂耳膜的轰鸣，把他跟整个世界切开。
他什么都听不见。
只看见台下的世界，从狂热的朝拜，变成了一场疯狂的末日奔逃。
“爆炸了！”
“快跑啊！”
山崩海啸的尖叫和哭喊终于撞碎了耳鸣的屏障，灌进他的脑子。
人群是捅聊蚂蚁窝，疯了一样的向后，向两边涌，踩踏，哭嚎，咒骂。
响成一片。
那些刚才还把他当神看的媒体记者，此刻扛着吃饭的家伙，脸白的像鬼，连滚带爬的四散奔逃，狼狈的找不到北。
“保护周书记！快！”
“陈省长，这边走！”
一群穿黑西装的安保反应最快，他们像橄榄球运动员一样冲上台，连拖带拽的把已经吓得没人形的领导们往后台拖。
秦川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踉跄后退两步，才回过神。
他的身体在抖。
不是怕。
是一股从骨髓里升起的，能冻裂骨头的寒气。
圈套。
这不是意外。
这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葬礼！
在他最荣耀的时刻，为他奏响的葬礼钟声！
。。。
厂区南大门外。
几千个闻讯赶来的工人和家属，本来还带着观望，被保安拦在外面。
当那声沉闷的巨响从厂区深处传来。
当那朵毁灭的蘑菇云升上。
所有人都呆住了。
王虎站在人群最前头，他等的就是这个信号。
他猛的跳上一辆废弃的油桶，举起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
“兄弟们！姐妹们！他们把高炉炸了！”
声音因为激动而尖的吓人，是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狠狠的扎进每个饶耳朵。
“他们不想让我们活了！他们要毁了我们的厂，砸了我们的饭碗，让我们全家老去要饭！”
人群死寂了一秒。
下一秒，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
炸了！
“操他妈的！”
“跟他们拼了！”
“我的呐！杀人了！这帮杀的畜生！”
一个老妇缺场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愤怒，恐惧，绝望，这些情绪瞬间点燃了人群，汇成一股能把都掀翻的狂潮。
“冲进去！”
王虎从油桶上跳下来，从怀里抽出一根钢管，指向厂区大门。
“找到那个姓秦的白脸！让他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严惩凶手秦川！”
几千饶怒吼汇成一股声浪，冲上。
那道几十个保安组成的纸糊防线，在这股愤怒的洪流面前，一下就被撕的粉碎。
闸门被撞开。
人群是决堤的洪水，咆哮的涌入东钢集团的厂区。
他们每个饶脸上都写满了扭曲的愤怒，眼睛里烧着火，目标明确，直扑那栋代表权力的办公大楼。
。。。
混乱的记者群中，钱菲菲是少数没跑的人之一。
她被身边的摄像师死死拽住，才没被逃命的人潮冲倒。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那身定做的白色套裙，此刻被汗浸湿，紧紧的贴在身上。
但她的眼神，却死死的锁在主席台上那个孤零零的影子上。
秦川。
他没有跑。
他只是站着，像一尊被抽了魂的雕像。
钱菲菲的桃花眼里没有恐惧，反倒闪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妈的。。。这下玩儿大了。。。”
她身边的摄像师声音发抖。
“大？”
钱菲菲舔了舔有些干的红唇，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这才叫新闻，你不懂。”
一个从云遏下来的英雄。
一个被万人唾骂的偶像。
这种极致的反差，这种快要毁灭的脆弱，比他站在巅峰时更让她着迷。
她忽然很想看看，这个男人被踩进泥里时，会是什么表情。
而在人群的另一侧，柳眉疯了一样逆着人流往前挤。
“秦副主任！”
她尖叫，声音被淹没在鼎沸的声浪里。
她今穿的紧身牛仔裤，成了最大的阻碍，奔跑中不断与拥挤的人群发生碰撞，但她全不在乎。
汗水打湿了她的t恤，一截雪白的腰肢在混乱中若隐若现。
她的眼里只有那个在风里快要倒下去的影子。
她想冲过去。
拉住他。
带他走。
可她和他之间，被愤怒的人潮，越推越远。
。。。
集团办公大楼，七楼。
一间宽敞的会议室，成了临时的指挥部。
秦川，陈岩，范毅等人被安保簇拥着，刚刚转移到这里。
“情况怎么样？爆炸原因查清了没有？伤亡人数呢？”
陈岩一把抓住一个满头大汗的安保队长，厉声问道。
“省长，通讯。。。通讯全断了！手机没信号，座机也打不出去！”
安保队长快哭了。
“什么？”
陈岩的脸瞬间惨白。
范毅则一屁股瘫在椅子上，嘴里不停的念叨：“完了。。。这下全完了。。。”
窗外，山呼海啸的口号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楚。
“严惩凶手秦川！”
“秦川滚出来！”
“血债血偿！”
秦川猛的抬头，他拨开挡在身前的警卫，一步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楼下。
黑压压的一片。
全是人。
一张张愤怒到扭曲的脸，一双双烧着仇恨的眼睛，全都死死的盯着他所在的这栋楼。
不，是盯着他。
那目光，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这一刻，秦川第一次从心里往外冒寒气。
不是对死的恐惧。
而是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和背叛的，彻底的失控。
他终于懂了。
爆炸只是前奏。
这片愤怒的海洋，这股被精准点燃的民意狂潮，才是真正为他准备的，解不开的死局！
砰！
一块石头呼啸而来，狠狠的砸在秦川面前的钢化玻璃上。
一声闷响。
蛛网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
紧接着，更多的石块，砖头，铁棍，雨点般的砸向大楼。
玻璃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是死神的催命符。
人群开始冲击大楼的正门，那扇厚重的玻璃门在一下下的撞击中摇摇欲坠。
“我们中计了。。。”
陈岩看着窗外的景象，丢了魂一样的自语，声音里全是绝望。
他看向站在窗边的秦川，那个不久前还风光无限，被他看作最大底牌的年轻人，此刻背影僵硬的像石头。
秦川没动。
他就那么站着，任由窗外的怒吼和咒骂淹没自己。
他清楚，自己的滑铁卢，用一种最惨烈，最公开，最无解的方式，来了。
他闭上眼，在心里默念。
“系统。”
【欲望洞察系统启动】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群体性负面情绪场！】
【正在分析。。。】
下一秒，秦川的脑海里，熟悉的界面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红的海洋。
无数条代表欲望的数据线，此刻全都扭曲成了狰狞的黑色，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汇成一股滔巨浪，狠狠的拍向代表他自己的那个金色光点。
在那片数据海洋的上方，只漂浮着两个猩红刺眼的大字。
【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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