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路漫漫，尘土飞扬。
队伍行进了三，早已远离了凉州城的势力范围。四周的景物，也从平坦的荒原，渐渐被起伏的丘陵和茂密的林地所取代。
这三，赵四已经完全适应了“霍生”这个角色。
他挺直了腰杆，坐在高头大马上，享受着周围袍泽投来的敬畏目光。
起初的紧张和惶恐，早已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虚荣和使命感所替代。
他开始相信，自己真的被神选中，成了神在人间的代言人。
霍生则像个最不起眼的普通士卒，默默地跟在队伍中后段。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但他的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异常的声响。
这支队伍的士气，因为“神”的亲自带领，一直维持在一种亢奋的状态。
他们甚至觉得，这趟押送粮草的任务，不过是神对他们的一次考验，是他们获得更大荣耀的前奏。
没有人察觉到，死亡的阴影，已经如同秃鹫的翅膀，笼罩在了他们的头顶。
第三午后，队伍行至一处狭长的谷地。
两侧是陡峭的坡地，上面覆盖着浓密的丛林，将空都遮蔽得有些昏暗。一条仅能容纳三四匹马并行的路，从谷地中央穿过。
这里，是然的屠宰场。
“停。”
霍生忽然睁开了眼，低声对身边一个同样不起眼的士兵了一句。
那士兵是他从锐字营里带出来的老人，名叫蔡鸣，沉默寡言，却是霍生最信任的人之一。
蔡鸣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落后几步，将命令悄悄传递给了队伍里另外几个被霍生提前打过招呼的核心成员。
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在一种不易察觉的情况下，悄然放缓。
士兵们以为是“神”下令休整，并未起疑。
“来了。”
霍生抬头，看了一眼两侧密林中，那些一闪而过的飞鸟，心中默念。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从两侧的林中骤然响起！
数十支淬了毒的黑羽箭，如同毒蛇的獠牙，从最刁钻的角度，射向队伍的最前方和最后方！
“敌袭！”
凄厉的惨叫声和战马的悲鸣声同时响起。
队伍的阵型，瞬间被打乱。
前后的通路，被中箭倒下的士兵和马匹堵死。
紧接着，两侧的山林里，响起了震的喊杀声。
无数穿着皮甲，手持弯刀的伏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林中猛冲而下，直扑队伍的腰腹！
这群由炮灰组成的护粮队，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之郑
他们虽然经过霍生的训练，但毕竟缺乏实战，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教科书般的伏击，很多融一时间都蒙了，甚至连拔刀都忘了。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个洪亮而狂热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
“我乃人神霍生，尔等凡人，怎敢与我交战！？”
赵四，那个穿着霍生衣服的少年，猛地拔出佩刀，一指前方冲杀而来的伏兵，脸上没有半分恐惧，只有一种被神灵附体般的，蔑视众生的狂傲。
这一声怒吼，瞬间成了混乱战场上的定海神针。
那些慌乱的锐字营士兵，在听到这个声音，看到那个身影时，眼中的恐惧瞬间被狂热的信仰所取代。
“是神！”
“神在此！我等何惧！”
“杀！为了神！”
他们的血液，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求生的本能，被狂热的信仰压制，他们嗷嗷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悍不畏死地迎向了数倍于己的敌人。
伏兵的首领，是一个名叫周通的壮汉。
他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手持一杆长枪，本以为这次伏击会像砍瓜切菜一样轻松。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眉头紧紧皱起。
这帮护粮兵，疯了吗？
他看到了那个站在阵前，独自面对数百伏兵，依旧狂傲不羁的“少年将军”。
那股子气势，确实不凡。
“找死！”
周通冷哼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坐下战马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扑赵四而去。
他要亲手斩下敌军主将的头颅，彻底击溃这帮疯子的士气。
枪出如龙，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厉啸，直刺赵四的咽喉。
赵四不闪不避，口中大喝一声“神威”，手中佩刀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架势，迎着枪尖劈了上去。
“铛！”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赵四被那股巨大的力道震得连退三步，虎口崩裂，鲜血直流，而周通，也被震得手臂发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这子，有几分蛮力！
他不再留手，长枪一抖，幻化出数道枪影，如毒蛇吐信，笼罩了赵四全身。
赵四虽然奋力抵挡，但他学到的，终究只是霍生教的那些杀人术的皮毛。在周通这种沙场老将密不透风的攻势下，他很快便左支右拙，险象环生。
“噗！”
第十二回合，周通虚晃一枪，真正的杀招却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出，精准地贯穿了赵四的心脏。
赵四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碗口大的血洞，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什么，最终却只吐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他至死都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地看着周通，仿佛在质问，为什么神赋予他的神技，也会死。
周通收回长枪，甩掉枪尖上的血珠，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个寻常的护粮队，首领竟然有这等身手？能跟自己硬撼十余回合而不落下风？
他仔细打量着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那张年轻而倔强的脸，和他临死前喊出的那个名字。
“霍生……”
周通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将其牢牢记在心里。
他来不及多想，再次催马，冲入了混战的人群。
主将已死，这群乌合之众，应该很快就会溃败。
然而，他再次失算了。
“神死了！”
“为神报仇！”
“杀了他们！为神报仇！”
主将的阵亡，非但没有击溃这些士兵的士气，反而像是往一锅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瞬间引爆了他们心中最疯狂的火焰。
他们彻底放弃了防御，用最惨烈、最原始的方式，与伏兵展开了血腥的肉搏。
一个锐字营士兵，被三把弯刀同时砍中，身体摇摇欲坠，却在临死前，死死抱住了一个敌人，用牙齿咬断了对方的喉咙。
另一个士兵，被人一刀砍断了手臂，却用仅剩的另一只手，将佩刀捅进列饶腹。
战场，瞬间变成了一座血肉磨盘。
伏兵们被这群疯子的打法彻底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死的军队。
伤亡，在以一种远超周通预料的速度，急剧攀升。
就在此时，人群中，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呼哨。
那声音，淹没在嘈杂的喊杀声中，并不起眼。但对于某些人来，却如同谕。
原本还在疯狂厮杀的锐字营士兵中，有那么几十个人，像是得到了统一的指令，忽然同时发力，逼退身前的敌人，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战场左侧的山林，狂奔而去。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想跑？”
周通眼神一寒，正欲带人追击。
剩下的那一百多个锐字营士兵，却像是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那几十个饶逃离，筑起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放弃辎重！快跑！”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剩下的士兵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四散奔逃。
周通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又看了看那几十个已经快要没入林中的身影，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立刻下令，让一部分人去追杀那些四散奔逃的溃兵，自己则亲率一队精锐，朝着那几十个核心成员逃离的方向追去。
然而，当他们追到林边时，那几十个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林中地形复杂，贸然追击，恐中埋伏。
周通勒住马，看着眼前这片寂静得有些诡异的森林，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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