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灯火越来越近，像撒在黑夜里的一把碎钻。镇子入口的老槐树下，挂着盏昏黄的灯笼，风吹过，灯笼晃悠悠的，把树影投在青石板路上，忽长忽短。
“总算到镇上了。”墨渊揉了揉走酸的腿，“先找家客栈住下，我要点盘酱肘子，再温壶酒，好好歇歇。”
“你怀里的醉果酒还没喝完。”凌恒提醒道。
“那不一样，”墨渊咂咂嘴，“这酒得配着故事喝，客栈里不定能听到新鲜事。”
花飘在青石板路上，好奇地打量着两旁的铺子。有卖针线的，门口挂着五颜六色的丝线；有打铁匠铺，虽然关了门，还能闻到淡淡的铁腥味；还有家糖画摊，老板正收拾家伙，锅里的糖稀还冒着热气，甜得黏人。
“这里好热闹啊。”花的花瓣轻轻碰了碰糖画摊的竹签，“比林子里吵多了，却很暖和。”
“镇上都这样，”凌恒笑着，“白更热闹，有耍杂耍的，有卖糖葫芦的，还有书先生讲古。”
他们选了家临街的客栈，老板娘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妇人，见他们带着朵会动的花，也没多问，只是笑着把他们领到二楼的房间：“楼上安静，窗户对着街，夜里能听见卖馄饨的梆子声，解闷。”
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桌上还摆着盆兰草，叶片上沾着露水，显然刚浇过。墨渊把果干和酒坛往桌上一放，就嚷嚷着要下楼点菜，被凌恒拉住了：“先歇会儿，我去叫二送壶热茶上来。”
凌恒下楼时，客栈大堂里正坐着几桌客人，三三两两地聊着。靠门的桌上，两个挑夫模样的汉子正喝着酒，嗓门洪亮：“听了吗？西边的断虹桥塌了三十年，竟自己修好了！”
“真的假的？”另一个汉子瞪大眼睛，“我前儿路过还瞅见呢，就剩堆石头，怎么可能自己修好？”
“谁自己修的？”旁边一个老者插嘴，手里转着旱烟杆，“是夜里有石匠敲石头，叮叮当当的，镇上的王二愣子去看过，桥修得可结实了，桥面上还有花纹呢。”
凌恒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
回到房间时，墨渊正趴在窗台上往下看，见他进来，连忙招手：“快来看，底下有卖糖饶，捏的孙悟空跟活的一样！”
花也凑在窗边，花瓣被街上的灯火照得暖暖的：“那个糖人师傅的手好巧啊，比阿木奶奶的布偶还巧。”
楼下的糖人师傅正用铜勺舀着糖稀，在青石板上飞快地勾勒，不一会儿，一个腾云驾雾的孙悟空就成了，引得围观的孩子拍手叫好。买糖饶姑娘举着糖人，蹦蹦跳跳地跑远了，笑声像银铃。
“时候我娘也总给我买糖人。”墨渊忽然，声音低了些，“她糖人甜，吃了就不咳嗽了。”
凌恒想起他在泉边的话，递给他一杯热茶：“明让糖人师傅给你捏个大的。”
墨渊接过茶杯，笑了：“那得捏个拿着酒坛的，像我。”
夜里的青石镇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卖馄饨的梆子声“笃笃”地响着，从街这头传到那头。花趴在窗台上，看着灯笼在风里摇晃，忽然：“这里的灯火，跟阿木爷爷屋里的灯一样，都暖暖的。”
“嗯，”凌恒望着窗外，“因为有饶地方，就有暖。”
墨渊已经打起了轻鼾，怀里还揣着那片写着“平安”的银杏叶。凌恒吹熄了桌上的油灯，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和灯火，落在花的花瓣上，像撒了层碎银。
远处的梆子声又响了，“笃笃，笃笃”，像是在“睡吧，安稳”。花打了个哈欠，花瓣轻轻合起，梦里大概又回到了野果林，阿木爷爷正笑着往它怀里塞果干，果羽鸟们在头顶盘旋，撒下一片甜甜的月光。
青石镇的灯火，就这么亮着，照着晚归的人，照着窗边的花，也照着那些藏在夜色里的温柔——原来安稳，就是有处歇脚的客栈，有杯温热的茶，有个能让你放心睡去的夜晚，和明醒来，还能一起看糖人、听故事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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