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营的庆功喧嚣隐隐传来，如同远山的闷雷，更衬得联军大营中央那座最大帅帐内的死寂。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白日惨烈攻城战留下的血腥气和失败阴影，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位将领心头。沙盘上，代表沙巴克城的模型依旧巍然耸立，那些象征联军兵力的旗帜却已七零八落。当所有人都以为，明日将是倾尽所英血染黄沙的最后一搏时，一直沉默注视着沙盘的联军会长陈念，终于在复盘的最后，用低沉而清晰、仿佛怕被夜风捎去敌营的声音，抛出了一个石破惊、几乎颠覆了所有人战争认知的终极奇谋——
“除了明日的正面强攻和寄望于冷锋的奇兵之外，”陈念的目光扫过帐中每一张疲惫而坚毅的脸，“我们，还有第三条路。”
他缓步走到沙盘前，手指并没有如众人预料般指向那高耸入云的城墙或是森严的皇宫，而是……出乎意料地向下，坚定地指向了沙盘底座，那代表厚重大地的部分。
“我们，可以挖一条地道，直通城内。”
什么？！
挖地道？！
帐内所有人，从悍勇的王大锤到精明的钱多多，从冷静的苏妹到沉静的云婉儿，全都愣住了。刹那间，难以置信的神色取代了之前的绝望与凝重。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响起，又被更深的疑虑压下。
挖地道攻城，并非什么闻所未闻的古老战法。但在这片魔法与剑气纵横的玛法大陆，尤其是在沙巴克这座历经千年加固、魔法防御体系近乎完美的雄城之下，进行如此浩大的工程，几乎被所有军事家视为不可能完成的、愚蠢的自杀行为！
理由清晰得如同刻在每位将领脑海中的教条：
第一，工程量与时间。沙巴克城墙根基深达数十米，由巨石混合魔法金属浇筑而成，其外的护城河更改变了周边地质，使得挖掘变得异常艰难。想要一夜之间挖出一条能供军队通行的地道？简直是痴人梦！
第二，魔法探测。沙巴克城的地基之下，必然密布着感应地下震动和魔力流动的探测法阵。任何大规模土工作业产生的震动和魔力扰动，都很难瞒过城中守军法师塔的监控。
第三，地质与生存。深层挖掘极易遭遇坚不可摧的岩层或是汹涌的地下暗河。同时，地道的通风、支撑结构都是致命难题，恐怕未等挖通，挖掘者就先被活埋或因缺氧而窒息身亡。
第四，出口与时机。即便奇迹般挖通，出口如何选择？如何在守军重兵布防的城内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一旦被察觉，地道就会成为联军士兵现成的坟墓。
这计划，简直比冷锋那孤身潜入、行刺敌酋的构想还要异想开！至少冷锋的成败系于一人之身，而这地道，却可能葬送大量宝贵的有生力量。
“会长……这……这能行吗？时间只有一晚啊！”连一向对陈念信服有加的钱多多都忍不住失声质疑，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币和物资投入这个无底洞，却连个响动都听不见。
陈念似乎早已料到众人会是这般反应，他脸上不见丝毫动摇，平静得如同深潭，开始抽丝剥茧地解释：“正常情况下，这确实绝无可能。但是，诸位，请仔细想想，我们拥有几个敌人绝料不到的独特优势。”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沙盘上南门外那片标记为乱石滩的区域，那里正是之前侦查中发现古代废弃排水渠的地方。“第一，地点优势。这片乱石滩地质相对疏松，远非城墙根部的坚硬地基可比。更重要的是，那些废弃的古代沟渠遗迹，可以作为我们然的掩护和部分起始通道，能为我们节省大量挖掘时间和力气，并能有效扰乱敌方可能的地听法术。”
接着，他看向苏妹和云婉儿：“第二，技术优势。我们并非盲目挖掘。听雨阁提供的、关于沙巴克城基础魔法结界节点的古老记录，能帮助我们尝试绕开最主要的探测法阵核心区域。婉儿，你们道士一脉传承的‘地听术’、‘土灵感应’，正可用于精确探知前方地质结构，规避岩层和暗河。而妹，你麾下土系法师的‘化石为泥’、‘地动术’、‘塑岩为墙’，正是加速挖掘、处理土方、即时加固洞壁的神技！这并非单纯的体力劳动，而是魔法与道术结合的工程！”
然后，他的手指在沙盘上猛地向上一划，最终坚定地戳在南门瓮城内部，一个靠近内侧城墙根部的、堆放杂物相对隐蔽的角落。“第三，目标明确。我们的目标，并非遥不可及的皇宫内院，那确实不现实。我们只需要挖到瓮城内部！在明日总攻进行到最白热化、所有饶注意力都被城墙上的厮杀吸引时，我们的奇兵从地下突然杀出，直插瓮城守军的后背！与城外主力里应外合，瞬间搅乱瓮城的防御体系，为王大锤和他的攻坚队打开那条通往内城的、该死的通道！”
这个目标的选择，让众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瓮城区域相对狭封闭，守军注意力几乎全部对外，对脚下的防范必然是最大的盲点！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出其不意！”陈念眼中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铿锵之力，“龙傲和他手下那群将领，此刻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他们必定认为我们要么孤注一掷强攻，要么指望冷锋创造奇迹。他们绝不会想到，我们敢在他们脚下，玩一手早已被现代战争遗忘的‘土行孙’把戏！思维盲点，就是我们最大的机会！”
听完陈念这层层深入、有理有据的分析，帐内众人眼中的怀疑和惊愕，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被点燃的、名为“希望”的兴奋火焰！
如果……如果这异想开的计划真的能成功，这无疑是一招足以将死局的棋盘彻底掀翻的妙手！将在敌人最自信、最松懈的地方，给予致命一击！
“可是……会长，时间呢？一夜，只有一夜！”石敢当嗡声问道，问出了最关键、最现实的问题，“就算有魔法和道术辅助，要挖通一条能供足够兵力通过的地道，这……”
“不需要大军通过！”陈念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只需要一支绝对精锐、悍不畏死的敢死队！人数不需多，百人足矣！这支队伍，将由对城内结构熟悉的冷锋统一指挥！在地道挖通的瞬间，如同地底喷发的岩浆般发起突袭！他们的任务不是占领，是制造极致的混乱，是趁乱打开城门，或者至少搅乱瓮城，让王大锤的锤头能砸碎那扇门！”
他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位将领：“这是我们最后，也是最大的一张底牌！风险极高，九死一生！但一旦成功，收益也将是决定性的！现在，我们需要最优秀的土系法师、最敏锐的道士，以及……不怕死的勇士！告诉我，你们谁愿意参与这‘掘地’行动？”
帐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空气仿佛再次凝固。但这一次，沉默中酝酿的不再是绝望，而是决绝的勇气。
“俺！俺去！”王大锤第一个吼了出来，蒲扇大的手掌拍得胸甲哐哐作响，“挖洞俺不在行，但砸开城门的事，交给俺！”
“我的法师队里，有几位专精土系法术的精英，我将亲自带队！”苏妹上前一步，眼神坚定，法袍无风自动，显示着她内心的决意。
“青囊道院上下，愿效全力。”云婉儿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地听术可规避风险，治愈法术可保障后勤，我等愿为将士们保驾护航。”
“蔷薇骑士团，从不畏惧死亡之路！”艾薇儿“锵”地一声拔出佩剑，斜指地面，俏脸含霜，眼神却燃烧着火焰，“打开通道的荣耀，必须有我们一份！”
看着瞬间被点燃斗志、纷纷请战的众人，陈念一直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他知道，这把赌上联军最后气阅奇谋，至少有了执行的土壤和基石。
“好！”陈念重重一拳砸在沙盘边缘，震得那些代表敌我双方的旗微微颤动，“事不宜迟，即刻行动！苏妹，云婉儿，艾薇儿，你们立刻挑选最可靠的人手，携带必要工具和魔法材料，秘密前往南门外乱石滩集结！钱多多，开启仓库，优先供应一切所需物资，尤其是照明、支撑和空气净化类物品！石敢当，正面战场的指挥暂时全权交给你，明日拂晓，按时发动总攻，声势越大越好，务必吸引敌军所有注意力！”
“是！”
“遵命！”
“明白！”
命令一道道下达，将领们领命而去，脚步匆忙却坚定。帅帐内迅速空荡下来，只剩下陈念一人，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深邃的沙盘，仿佛要穿透那象征大地的底座，看到那条正在悄然开始挖掘的、通往最终胜利……也可能通往无间地狱的秘密通道。
陈念的终极奇谋，这把双刃剑，已然出鞘。成败与否，都将在明日惨烈的攻城战中，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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