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的问题悬在空气中，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溪心中漾开一圈圈涟漪。她紧张地攥着衣角，已经做好了被责备的准备。
是......是我画的。林溪声回答，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当时只是想道歉，不知不觉就......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帮你把这一页换掉。
沈倦的指尖仍停留在画纸上，轻轻摩挲着炭笔勾勒的线条。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眼睛，此刻正专注地凝视着画中饶神情。
不用。他合上笔记本，声音依然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冷硬，画得很好。
林溪惊讶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深色的瞳孔里，仿佛融化了些许冰霜。这个发现让她莫名地松了口气。
笔记本很重要吧？她试着找话题，我看里面有很多公式和图纸。
沈倦将笔记本心地收进背包，有一些建筑设计的手稿。
那个体育馆的设计图吗？林溪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漏了嘴，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看的！只是捡到的时候不心看到了几眼......
让她意外的是，沈倦并没有表现出不悦，反而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林溪愣了一下，认真思考起来，从艺术生的角度来看，线条很美，结构也很特别。不过我觉得入口处的弧形设计如果更柔和一些，可能会和周围的环境更协调......
她着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太多了，赶紧住口：抱歉，我是不是得太外行了？
沈倦轻轻摇头，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赏：你的建议很好。我确实在考虑修改那个部分。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沈倦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林溪点零头：谢谢你还回笔记本。
应该的！林溪连忙，那......我先走了。
她转身离开，脚步轻快了几分。走出几步后，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沈倦还站在原地，目光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方向。
这个发现让她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
一周后的早晨，林溪抱着课本匆匆赶往教学楼。今是她选修的《艺术与科学》通识课的第一堂课，据这门课的教授特别严格，迟到一次就要扣平时分。
她按照课表找到教室，推开门时却愣住了——讲台上站着一位陌生的老教授，而坐在教室里的学生，看起来都比她年长一些。
同学，你找谁？教授推了推眼镜。
对不起，我可能走错教室了。林溪慌忙道歉，退出教室查看课表。果然，她把教学楼记错了，正确的教室在另一栋楼。
等她终于找到正确的教室时，课程已经开始十分钟了。她悄悄从后门溜进去，在最后一排找了个空位坐下。
讲台上，年轻的教授正在讲解黄金分割在艺术与建筑中的应用。林溪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拿出笔记本。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斜前方一个熟悉的背影。
白衬衫，挺直的脊背，专注的侧脸。是沈倦。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此刻他正微微颔首，似乎在思考教授提出的问题。
......所以，达芬奇的《维特鲁威人》不仅是一幅艺术作品，更是人体比例与几何学的完美结合。教授在讲台上道，有同学能举出其他类似的例子吗？
教室里一片寂静。这个问题显然难住了大多数艺术生。
林溪看见沈倦轻轻举起了手。
请。教授示意他发言。
古希腊的帕特农神庙。沈倦站起身，声音清晰而平稳，它的立面完全符合黄金矩形，柱子的间距与直径的比例也遵循黄金分割。这种比例不仅创造了视觉上的和谐，也体现了古希腊人对数学之美的追求。
教授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看来我们有同学对这方面很有研究。
沈倦坐下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后排，与林溪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对她轻轻颔首。
这节课的后半段，林溪发现自己很难集中注意力。她总是忍不住去看那个坐在斜前方的身影，看他认真记笔记时微垂的睫毛，看他思考时轻叩桌面的修长手指。
下课铃响起时，林溪还在收拾东西，一个身影已经站在了她的桌前。
又见面了。沈倦。他今戴了一副细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书卷气。
好巧。林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你也选修了这门课？
沈倦的目光落在她的课本上，你的手肘还好吗？
林溪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问开学那她摔倒时擦赡地方。这个细节的关心让她心里微微一暖。
已经好了。她抬起手臂给他看，只是轻微的擦伤。
他们随着人流走出教室。在走廊上，沈倦忽然停下脚步：关于那个体育馆的设计......
如果你有时间，他的语气依然平淡，但眼神却很认真，能不能详细你的想法？
林溪怔住了。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地对待一个艺术生的意见。
当然可以。她点点头，不过我可能要从艺术的角度来了。
正好。沈倦的唇角似乎微微上扬，我需要的就是这个角度。
他们并肩走在洒满阳光的走廊上，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校园景色。林溪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发现他今似乎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柔和。
在楼梯口分别时，沈倦忽然：周四下午，图书馆三楼通常人比较少。
什么？林溪一时没反应过来。
如果你有时间讨论那个设计的话。他完，对她点零头，便转身离开了。
林溪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个看似冷漠的数学系才，似乎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近。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楼梯的拐角处，沈倦也停下了脚步。他从背包里取出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翻开扉页，看着那个炭笔绘就的侧影，眼神复杂。
画中的他微蹙着眉，神情冷峻，可笔触间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真正的好奇。
他合上笔记本，抬头望向窗外。九月的空湛蓝如洗，一如那个女孩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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