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坊市,坐落于断云山脉外围一处灵气驳杂之地,龙蛇混杂,乃是散修与各方势力交易、争斗、获取资源的灰色地带。坊市深处,有一栋不起眼的黑色石楼,看似寻常,内里却戒备森严,禁制重重,正是令周边修士闻风丧胆的邪修头子“金面老怪”的巢穴之一。
此时,石楼最底层的一间密室内,灯火幽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与药草混合的怪异气味。金面老怪端坐于一张巨大的黑曜石座椅上,脸上覆盖着那张标志性的、雕刻着诡异笑容的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阴鸷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他手指无意识地、有节奏地敲击着冰冷的石质扶手,发出“笃、笃、笃”的沉闷声响,在寂静的密室中回荡,更添几分压抑。
在他面前,匍匐着那名不久前才从灵溪谷侥幸逃回、修为已被废去、形容枯槁如同老叟的筑基后期手下。此人气息萎靡,面色惨白,眼中犹带着未曾散尽的恐惧,正战战兢兢、断断续续地诉着在灵溪谷的遭遇。
“……那女子,名唤刘丽丽,修为绝非初入筑基,其灵力精纯凌厉,尤擅冰系法术……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谷中诡异瘴气,化为锁链牢笼,腐蚀灵力,困人于无形……其麾下还有一只冰系灵兽,一只神异灵禽,皆非寻常之物……那禁地边缘的阵法,更是玄奥莫测,属下……属下连阵眼都未能触及,便被发现,落得如此下场……”
听着手下的禀报,金面老怪敲击扶手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滞。面具下的脸色,已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本以为,那灵溪谷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占据了一处不错灵脉的家族,最多有个刚筑基的修士坐镇,随手便可拿捏。却万万没想到,情报误差如此之大!
不仅能炼制在黑石坊市都引起过不轰动的高阶丹药(他早已暗中调查过刘丽丽曾经售卖的丹药),竟然还精通阵法之道,布下的禁地连筑基后期修士都无法突破,甚至能反制擒拿?这哪里是什么普通家族,分明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密室中一片死寂,只有那废人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旁边侍立的一名心腹手下,见主子久久不语,忍不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低声道:“谷主,那灵溪谷看来确有几分门道。单凭我们,强攻恐损失不。听闻那‘烈火门’近日因其门主之女林薇薇失踪之事,内部颇为动荡,对断云山脉一带也多有不满。不如……我们暗中联络,许以重利,联合他们一起动手?届时两家合力,还怕拿不下一个灵溪谷?”
“蠢货!”
金面老怪猛地抬起头,眼中寒光暴射,如同两把冰锥刺向那提议的手下。他袖袍一拂,一股无形劲气轰然涌出,直接将身旁石桌上的一套珍贵青玉茶具扫落在地!
“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玉屑四溅,茶汤横流。
“烈火门?”金面老怪声音冰冷,带着浓浓的讥讽与怒意,“林老鬼如今像条疯狗一样四处寻找他那个宝贝女儿,宗门事务都快顾不上了,还有心思来管这闲事?就算他肯来,你当灵溪谷外围那圈然形成的瘴气带是摆设吗?那鬼地方,经那刘丽丽以阵法加持,已然成了绝地!别筑基,就算是金丹初期的老祖贸然闯入,被那无穷无尽的蚀灵瘴气缠上,不死也要脱层皮!联合?去了也是给人家送菜,徒增笑柄!”
他越越是恼怒,心中却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多年前的一桩旧事。那时他修为尚未至筑基大圆满,偶然发现灵溪谷灵气异常,曾亲自前往探查,意图占据。不料还未见到谷中核心,便被当时看似年轻的刘丽丽,凭借一套神妙无比的冰系阵法,结合地利,将他生生阻在谷外,甚至险些受伤。那时他便觉此女不凡,只是后来琐事缠身,加之低估了灵溪谷的发展速度,才暂时搁置。如今想来,此女成长之快,手段之狠辣果决,远超他的预估。
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头。这刘丽丽,年纪轻轻,修为高深,丹阵双绝,心性更是沉稳狠厉,废人修为,驱人报信,毫不拖泥带水,俨然是一派宗师气度。其背后,是否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靠山或传承?
种种疑虑,让金面老怪一时竟不敢再轻易下达强攻的命令。他生性多疑狡诈,最擅审时度势,没有八成以上把握,绝不会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地。
“不能再贸然行事了……”金面老怪喃喃自语,金色面具在幽暗灯火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必须先把这灵溪谷的底细,彻底摸清楚!”
他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落在角落一个一直沉默不语、气息若有若无的黑影身上。
“影鸠,”金面老怪沉声道,“你擅长隐匿遁形,潜踪匿迹之术,乃我麾下第一。此次,便由你亲自前往断云山脉,靠近那灵溪谷,无需闯入,只在周边仔细观察,探明其外围防御布置、人员出入规律,以及……尽可能感知谷内是否存在更强的气息。记住,只可远观,不可靠近那瘴气带,一有不对,立刻撤离!”
那被称为“影鸠”的修士,身形瘦,穿着一身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漆黑夜行衣,闻言只是微微躬身,声音沙哑低沉:“属下遵命。”
……
数日之后,断云山脉深处,灵溪谷外围。
影鸠如同真正的鬼魅,身形在茂密的古林与嶙峋的怪石间穿梭,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他行动间不带起半点风声,甚至连林中的虫豸都未曾被惊动。作为金面老怪麾下最出色的探子,他曾无数次潜入各方势力的核心区域而未被发现,对自己的隐匿之术极为自信。
他心翼翼地靠近那片被灰黑色浓郁瘴气笼罩的区域,隔着老远,便能感受到那瘴气中传来的、令人心悸的腐蚀灵性与混乱之力。他不敢怠慢,运转一门独特的瞳术,双眼泛起淡淡的幽光,试图穿透那翻滚的瘴气,窥视内部的虚实。
然而,就在他目光触及瘴气带边缘,灵力微微波动,用以增强瞳术效果的刹那——
“嗡——!”
一声轻微却尖锐的嗡鸣,自他脚下不远处的一块看似普通的青石下响起!紧接着,一道淡红色的警示光芒,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骤然自青石上绽放,瞬间扩散开来,将他所在的一片区域映照得一片血红!
“不好!预警阵法!”影鸠心中大骇,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在离瘴气带如此之远的外围,也布下了如此灵敏隐蔽的预警装置!而且这阵法似乎能感知窥探类的灵力波动!
他反应极快,身形暴退,如同受惊的兔子,就要远遁千里。
但,还是晚了!
就在淡红色警示光亮起的同一时间,前方那原本缓慢流淌的灰黑色瘴气,如同被激怒的巨兽,猛地翻滚沸腾起来!嗖!嗖!嗖!
数道凝练无比、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幽蓝色冰刃,毫无征兆地自瘴气深处激射而出!这些冰刃不过尺许长短,却速度快得惊人,轨迹刁钻狠辣,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精准无比地封向影鸠周身要害:咽喉、心口、丹田!其上蕴含的凌厉剑意与极致寒意,让影鸠瞬间头皮发麻,亡魂皆冒!
这绝非普通筑基修士能发出的攻击!其中蕴含的冰系灵力精纯程度,以及对时机、角度的把握,已然臻至化境!
影鸠怪叫一声,体内灵力疯狂运转,施展出压箱底的保命身法“鬼影遁”,身形在空中留下数道残影,如同烟雾般扭曲变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几道致命的冰龋冰刃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带起的寒气几乎将他的护体灵光冻结。
然而,他身形还未站稳,一股更加恐怖的危险感自身侧袭来!
“吼——!”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一道巨大的、毛茸茸的白色身影,如同山岳般从而降,携带着漫冰晶雪花,拦住了他的去路!正是奉命巡视周边的四阶灵兽霜团!
如今的霜团,在刘丽丽不计成本的资源培养与灵溪谷充沛灵气的滋养下,实力早已今非昔比,稳稳踏入四阶妖兽行列,相当于人类筑基中后期的修士。其冰系赋神通更是威力大增!
霜团碧蓝的兽瞳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根本不给影鸠任何喘息之机,张口便是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玄冰吐息”!冰冷的白色气浪如同决堤洪水,瞬间将影鸠笼罩,极寒之气不仅冻结他的行动,更疯狂侵蚀着他的护体灵力,发出“咔咔”的冻结声响。
影鸠只觉得周身血液都要凝固,灵力运转滞涩不堪,心中叫苦不迭。他擅长的是隐匿与速度,正面搏杀本非所长,更何况面对的是如此凶悍的四阶冰系灵兽!
他拼命催动灵力,祭出一面黑色盾,试图抵挡。但那盾在玄冰吐息的持续冲击下,灵光迅速黯淡,表面覆盖上厚厚的冰层。
“嘭!”
霜团巨大的爪子紧随其后,狠狠拍在盾之上。只听一声脆响,那面品质不俗的中品防御法器,竟直接被拍得四分五裂!残余的爪风狠狠撞击在影鸠的护体灵光上。
“噗——!”
影鸠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护体灵光瞬间溃散,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已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见一道淡蓝色的身影,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不远处。
刘丽丽负手而立,衣袂飘飘,清丽绝俗的面容上覆盖着一层寒霜,眼神淡漠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只蝼蚁。她甚至没有出手,仅仅是她身上自然散发出的那股冰冷威压,以及方才那几道精准恐怖的冰刃,便已让影鸠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仙……仙子饶命!饶命啊!”影鸠不顾伤势,连忙翻身跪倒,以头抢地,声音因恐惧而剧烈颤抖,“人……人是奉金面老祖之命,前来探查……绝无冒犯贵谷之意!只是远远观看,绝无恶意啊!求仙子看在未曾真正闯入的份上,饶人一命!”
刘丽丽冷冷地看着他磕头求饶,心中明镜似的。金面老怪果然贼心不死,这次派来的,倒是比上次那个擅长隐匿得多,若非父亲布下的外围预警阵足够灵敏,恐怕还真被他窥去不少情报。
“探查?”刘丽丽声音冰寒,不带一丝情感,“回去告诉金面老怪,灵溪谷不惹事,但绝不怕事。这断云山脉,还轮不到他一手遮。此次念你尚未踏入禁地,只略施薄惩。”
话音未落,她并指如剑,隔空一划!
一道凝练如丝的冰蓝剑气一闪而逝!
“啊——!”影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条右臂自肩胛处齐根而断,伤口瞬间被寒气冻结,没有一滴鲜血流出,但那彻骨的疼痛与修为的损伤,却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滚!”刘丽丽朱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影鸠如蒙大赦,强忍着剧痛与眩晕,用仅存的左手抓起地上的断臂,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向着山林外逃去,速度竟比来时还要快上几分,生怕晚上一刻,那女煞星就会改变主意。
看着那探子消失在密林深处,刘丽丽眼中寒芒未消。她知道,光靠威慑,未必能让金面老怪彻底死心。必须让这瘴气带,变成真正的铜墙铁壁,金丹难犯!
她立刻返回谷中,召集父亲刘建国。
当日,父女二人便联手,对“诸云瘴迷仙阵”进行了新一轮的强化。刘丽丽取出珍藏的瘴气珠,毫不吝啬地将其数量从之前的十余颗,增加到了整整二十颗!分别埋设于阵法各处关键节点,使得瘴气的浓度、腐蚀性以及再生速度,都提升了数倍不止,远远望去,那灰黑色的瘴气几乎凝如实质,翻涌间隐有鬼哭狼嚎之音,令人望而生畏。
而刘建国,则根据其对上古阵法的研究,在那迷仙阵的核心处,巧妙地嵌入了一个他改良后的“噬灵阵”。此阵极为阴损歹毒,一旦有外来者闯入瘴气范围,不仅会受到瘴气侵蚀,更会触发噬灵阵,使其体内的灵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被阵法强行抽取、吞噬,反哺阵法自身,形成越困越强、越强越抽的恶性循环!除非闯入者拥有瞬间破开整个阵法的绝对实力,否则时间一长,纵然是金丹修士,也要被活活耗死在里面!
做完这一切,看着那愈发显得凶险万状、杀机暗藏的瘴气带,刘丽丽心中稍安。她站在谷口,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山峦,落在了黑石坊市的方向。
“金面老怪……但愿你能识时务。若冥顽不灵,这噬灵瘴气,便是你的埋骨之地!”
山风呼啸,吹动她的长发与衣袂,带着瘴气特有的阴冷气息,也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决绝。灵溪谷的安宁,不容任何人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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