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雁门春深守安宁
春风第三度漫过雁门关的烽火台时，萧彻正站在关墙之巅磨他的玄铁枪。枪尖映着初升的朝阳，将砖墙上未褪尽的霜花融成细碎的水珠，顺着枪杆蜿蜒而下，在他虎口处积成的水洼——这双手曾握碎过十七个北蛮首领的骨节，此刻却在摸到枪缨里缠的一缕绛红色丝线时，指腹轻轻顿了顿。
“将军，苏医官在西校场给新兵熬了驱寒汤，让您过去尝尝。”亲兵的声音从石阶下传来，带着几分刻意放轻的心翼翼。萧彻“嗯”了一声，将枪横在肩上转身，玄色披风扫过墙垛上的枯草，惊起几只在暖阳里打盹的麻雀。他低头看了眼腰间挂着的双鱼佩，玉佩边缘被摩挲得光滑温润，那是去年苏雪在他重伤时，用自己的头发混着鹿皮绳编了绳结系上的，“双鱼相护，总能盼个平安”。
西校场的炊烟正袅袅升起，苏雪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正蹲在土灶前添柴。她挽着袖子，露出的臂上还沾着几点药汁，那是今早给牧民家的孩子处理烫伤时蹭上的。听到脚步声，她回头一笑，颊边的梨涡里像是盛了春光：“来得正好，再等会儿汤就要熬糊了。”萧彻走到灶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柴禾，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愣了一下，又各自别开眼——这般亲近，在北境的风沙里已过了三年，可每次触碰，还是会像第一次在雁门关下救她时那样，心头泛起细碎的暖意。
“东边的牧民，今年的草长得比往年好，牛羊都肥了不少。”苏雪用木勺搅着锅里的汤，声音软和，“就是昨晚有户人家的羊丢了两只，我让阿古拉带着几个新兵去寻了，应该快回来了。”萧彻点点头，目光落在她鬓边别着的一朵蓝花上——那是草原上常见的马兰花，昨他巡逻时看到，顺手摘凛给她，没想到她竟别了一夜。“北蛮那边最近有动静吗？”苏雪忽然抬头问，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萧彻放下柴禾，从怀里掏出一张揉得有些皱的纸条：“斥候来报，他们的新首领在黑松林集结了人马，怕是想趁着春草茂盛，来抢边境的马场。”
正着，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阿古拉带着几个新兵牵着两只羊跑了回来，脸上满是兴奋：“将军！苏医官！羊找到了！还顺便捡了几只刚出生的羊羔，牧民大婶要给咱们送奶豆腐呢！”苏雪笑着站起身，从药箱里拿出几包伤药递过去：“你们身上沾了不少泥，回去用温水洗洗，别着凉了。”萧彻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又望向远处无边无际的草原——春风正吹过草原，将青草的香气送过来，也将牧民的歌声、新兵的笑声、锅里汤的香气，都揉进了这北境的晨光里。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刚带着残部驻守雁门关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凉，百姓们怕北蛮，更怕战乱。是苏雪背着药箱，一户户敲门给人看病；是她在雪夜里，冒着生命危险去北蛮营地换回被掳走的孩子；也是她，在自己被人诬陷通敌时，跪在关墙下三三夜，只求一句查明真相。而如今，雁门关的炊烟多了，草原上的歌声亮了，就连曾经凶神恶煞的北蛮牧民，也会牵着牛羊来换苏雪熬的药。
“在想什么？”苏雪端着一碗热汤走过来，递到他手里。萧彻接过汤，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口：“在想，这春风要是能一直吹下去就好了。”苏雪笑了，眼角弯成好看的月牙：“会的。只要我们守着这里，守着这些百姓，春风就会年年吹过雁门关。”她抬头看向他，目光里满是坚定，就像三年前在战火里，她挡在他身前“我跟你一起守”时那样。
这时，边忽然飞来一群大雁，排着整齐的队伍往南飞去。萧彻握着汤碗的手紧了紧，看向苏雪：“等过些日子，马场的草再长茂盛些，我带你去草原上骑马。”苏雪眼睛亮了亮，用力点头：“好啊！我还想看看你的那片开满马兰花的山坡。”春风吹过，将她的头发吹到耳后，萧彻伸手，轻轻将那缕头发别到她耳后，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耳垂，两人都红了脸。
远处的关墙上，新兵们正在操练，喊杀声震动地，却一点也不刺耳，反而让人觉得安心。苏雪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轻声：“等他们练好了，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萧彻点点头，喝了一口热汤，汤里的草药香混着肉香，在嘴里化开，暖得人心里发甜。他知道，这北境的安宁，不是春风吹出来的，是无数人用血汗守出来的；而他和苏雪的名字，能像春风一样被百姓记住，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他们把心留在了这里，留在了这片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土地上。
夕阳西下时，萧彻送苏雪回她的医帐。一路上，两人并肩走着，谁也没话，却觉得格外安心。走到医帐门口，苏雪转身看着他：“明记得来喝驱寒汤。”萧彻“嗯”了一声，看着她走进帐内，直到帐帘落下，才转身离开。他走在洒满夕阳的路上，看着边的晚霞，心里忽然想起苏雪的话——只要他们守着这里，春风就会年年吹过雁门关。他握紧了腰间的双鱼佩，脚步坚定，因为他知道，他不仅要守着雁门关，还要守着身边的人，守着这北境永远的安宁与祥和，让春风年年吹过，让百姓的笑容永远挂在脸上。
帐内，苏雪坐在灯下，打开药箱，拿出今采的草药，仔细地分类、晾晒。她看着窗外的月光，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她知道，明太阳升起时，萧彻会准时来喝驱寒汤，新兵们会继续操练，牧民们会牵着牛羊来换药，而这雁门关的春风，会继续吹过草原，吹开野花，吹进每一个百姓的心里，也吹进她和萧彻的心里，让这份安宁与温暖，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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