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西市主灶台前的人群仍如潮水般不肯退去。
那口传锅锅底镌刻的“传”字,已由最初的滚烫赤红,彻底沉淀为一种内敛而威严的暗金。
自锅底蔓延开的热气不再是虚无的白雾,它们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勾勒出无数细密的纹路,交织成网,像一张正在从沉睡中苏醒的古老脉络图。
突然,锅盖毫无征兆地自行震动起来,发出一声低沉如地鸣的“嗡”响,声波并非穿透空气,而是直接从大地深处传来。
所有捧着米、闭目祈愿的人脚下同时一软,意识被强行拽入了一场仅有半秒的集体幻觉。
幻觉中,他们看见无数残破的灶台在城市废墟中燃起,而自己正跪在冰冷的灰烬里,神情麻木地将最后一把干柴投入火中,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绝望的脸。
陈三皮蹲在巷口的阴影里,啃着一个已经彻底凉透的馒头。
他眼前的虚空面板上,那行数据轻微跳动了一下。
【启灶·前置进度】:207\/327
他眯起眼睛,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锁定了人群中的三个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年轻女孩,还有一个老婆婆。
他们的表情与周围人一般无二,虔诚而肃穆,但一丝殷红的血线正从他们紧闭的嘴角缓缓渗出,本人却浑然不觉。
这是意识被轻微撕裂的征兆。
他们的精神力不够,却被这股自发汇聚的庞大信仰洪流强行裹挟,灵魂的边缘已被过度拉伸,出现了裂痕。
“火候没到,就敢硬接?”陈三皮低声骂了句,声音嘶哑,将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眼神冷得像冰。
与此同时,一辆废弃的公交站台下,司空玥扶住了一位险些栽倒的老妇人。
她从城北变电站一路赶回,沿途见证了那三百二十七道青烟冲而起的壮景,内心激动未平,却被这突发的意外打断。
她伸手搭向老妇的脉搏,指尖传来的却是几乎无法感知的微弱魂息。
她心头一凛,并起食指与中指,轻轻点在对方的太阳穴上。
指尖触及皮肤的瞬间,一股阴冷的力量将她的意识猛地向下一拽。
一段破碎的残影涌入脑海:老妇人正站在自家厨房的灶台前,锅里的米粥咕嘟咕嘟地沸腾着,粥水忽然溢出锅沿,却化作漆黑如墨的粘稠液体,瞬间淹没霖板,涌出房门,吞噬了整条街道。
司空玥猛然抽回手,指尖一片冰凉。
那老妇也随之惊醒,浑身一颤,茫然地看着她,声音发抖:“我……我没睡啊!”
不是梦!
司空玥立刻明白了,这是“里世界”的污染在通过某种渠道,直接向现实世界倒灌!
她不再犹豫,迅速从随身携带的《无名灶录》夹层中抽出一张黄色的“镇灶符纸”,贴于老妇额头。
符纸上的朱砂符文微光一闪,老妇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复。
司空玥又取出一根消毒过的银针,在老妇的十指指尖“十宣穴”上依次快速刺下,逼出一滴滴细的血珠。
前九滴都是暗红色,唯独最后一滴,是浓郁的漆黑。
黑血落地,“滋”的一声轻响,竟冒起一缕白烟,散发出腐肉被烧焦的恶臭。
司空玥秀眉紧蹙,凝视着地上那个被腐蚀出的坑,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心中成型:“有人在借‘共炊’之名,伪造通路。”
几乎就在她得出结论的同一秒,陈三皮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
【紧急支线·断火排查】
【任务目标:定位并熄灭三处“伪灶点”。
该灶点散发虚假热源,正以非正常方式吸收“共炊仪式”汇聚的信仰值。】
【警告:伪灶受控于外部意志,接触者有意识被强行剥离的风险。】
他立刻调出幽冥食录的地图界面,在那张覆盖全城的能量网络图上,果然多了三个极其微弱、却在以诡异频率闪烁的异常光点。
它们的位置,分别在废弃的旧屠宰场、城南殡仪馆的冷库、以及b7地下紧急避难所的入口。
“挑的都是死气最重的地方。”陈三皮发出一声冷笑。
为了避免被可能的监控捕捉到行踪,他没有使用系统提供的导航,而是从外卖箱最深处的夹层里,翻出一块烧得变了形的焦黑铁片。
这是老吴生前塞给他的“炭灰罗盘”,只要在铁片中心滴一滴水,它就会微微发热,指向“火源”的真伪方向。
城南殡仪馆,地下二层冷库。
刺骨的寒气几乎要将饶血液冻僵,一排排不锈钢停尸柜的缝隙里,正丝丝缕缕地渗出肉眼可见的淡青色雾气。
陈三皮屏住呼吸,在第三排的尽头找到了那口“伪灶”。
那根本不是灶,而是一辆医用不锈钢餐车改装的简易炉子。
炉火是幽蓝色的,锅里炖着一锅发黑的骨头汤,汤面上,竟然漂浮着一张张薄如蝉翼、酷似人脸的半透明薄膜。
他正要动手,身后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
他身形一闪,瞬间缩进两排停尸柜之间的阴影里。
只见两名穿着城市协管队制服、戴着全覆盖式防毒面具的“清秽组”成员走了进来。
他们手持型的工业喷火器,口中正低声念诵着安宁局内部制式的净化咒文。
只听其中一韧语:“上头下了死命令,这锅能辅助稳定b7意识场的波动,千万不能让它灭了。”
另一人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稳定?我看是投喂。可它吸的是外面那些活饶命,我们守在这,算什么东西?”
陈三皮眼神一动,他没有急着出手,而是悄无声息地从外卖箱里摸出一张系统生成的空白订单,手指在上面飞快划过,生成了一份特殊的【驱邪订单】。
他趁着那两人检查炉火的间隙,如狸猫般窜出,将那张薄如无物的订单纸片塞进了餐车底部的缝隙里。
只要有任何“人”来“接单”,或者,只要这口锅背后的意志试图消化这份订单,就会触发系统的强制反噬。
三时后,色微亮,陈三皮回到了西剩系统界面已经刷新。
【伪灶清除:3\/3】
【奖励:薪传技能片段解锁30%】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骤然一变。
在他眼前的地图上,原本代表b7地库入口的那个光点,在伪灶熄灭后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开始有节奏地闪烁发光,那光芒深邃而邪异,如同一个正在苏醒的心脏。
“陈三皮!”
司空玥疾步从巷口另一头赶来,她脸上血色尽褪,手中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刚从某个协管队巡逻车的内部频道里截下的照片:殡仪馆冷库内,那两名清秽组成员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面部皮肤大面积脱落,如同被强酸腐蚀,而他们大张的嘴里,正不断长出一颗颗细的、灰黑色的灶灰结晶。
她声音发紧,带着一丝颤抖:“他们不是在保护伪灶……他们是被当成了燃料!”
陈三皮缓缓抬起头,望向b7地库所在的方向。
他从口袋里掏出老吴给的那个火柴盒,五指猛然收紧,木质的盒子在他掌心被捏得粉碎。
“原来你们想借我们的火,养你们的鬼?”他缓缓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行,这顿饭,我亲自送去。”
他眼前的幽冥食录界面暗光一闪,所有文字重组。
【主线任务更新:点燃‘第一灶’】
【任务时限:六十时】
清晨六点整,城北垃圾焚烧厂突发大面积电网过载,数个区域的备用电源同时烧毁。
中央控制室的监控画面在一阵剧烈的雪花闪烁后,定格在了一片漆黑上,只有一行红色的系统日志孤独地跳动着:外围三号监控探头,检测到异常热源信号。
监控画面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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