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擦黑，集市上的人流才慢慢散去。林晚把最后一包话梅糖塞进布袋，拍了拍手上的灰。今生意不错，摊前排了半条街，连仿货的胖婶都带着人来买新品奶油夹心饼。
陆峥蹲在地上捆箱子，绳子绕了三圈，用力一拉扣紧。他没话，但眉头一直没松开。刚才有个穿蓝布衫的大嫂本来朝他们摊走，结果听见对面喊“辣条一角五”，立马拐了过去。
林晚收好钱匣子，抬头见他脸色不对：“咋了？累着了？”
陆峥摇摇头，站起身往巷口走了一步，回头看整条街。红布摊连成一片，三家仿货摊全照着他们的样子摆：试吃盘摆在正前头，价目牌用红漆写了数字，连装果冻的玻璃罐都一模一样。
“咱们的东西是好。”他，“可别人也能摆出来。”
林晚跟过来，顺着他目光看去，心里咯噔一下。
“你是……他们抄熟了？”
“不止是抄。”陆峥声音低，“他们没成本压价，咱们靠品质撑得住一时，撑不住长久。你看看那边——”他抬手一指，“今少卖二十块，就因为人家便宜两分。”
林晚咬住嘴唇。她不是没想过这问题，可之前忙着出新品、搞分销，以为只要东西过硬就不怕。现在看，光靠试吃和口碑，挡不住铺盖地的模仿。
“那咋办？”她问。
陆峥转过身，看着她：“换地方。”
“啥？”林晚愣住。
“换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他，“镇东新修的供销社外头，或是南街菜市口。那边人多，生脸多，反倒清净。”
林晚脑子转得飞快。供销社那边她去过，每早上工人上下班，中午饭点，人流不断。南街更是老集散地，挑担子的、赶驴车的都从那儿过。
可她也担心：“新地方没人知道咱家牌子，头几要是没人买呢？”
“总比在这儿被人抄死强。”陆峥语气沉，“咱们的优势不是摊位，是货真价实。换个场子，反而能重新打出名头。”
林晚低头琢磨。她想起空间里还有几样没推的新品——跳跳糖升级版、果味汽水糖、芝麻牛皮糖。这些要是放在新地方首发，不定能一炮打响。
“你是……彻底搬走？”她问。
“先看看。”陆峥点头，“明我去踩个点，你也去。眼见为实。”
林晚嗯了一声，没再反对。她发现陆峥这两年越来越不一样了。从前只管搬货守摊，现在能想到这么远的事，连她不清的顾虑，他都能一条条讲明白。
两人推着车往回走。二赖子早把板车拉走了，巷子里只剩脚步声。走到村口，陆峥忽然停下。
“你看这条街。”他，“从西头到东头，一共七个摊卖零食，五个抄咱家。再过半个月，可能连包装纸都能印一模一样的。到时候你不降价，客就被抢光；你降了价，赚不到钱。”
林晚听得心里发紧。她不是没脾气的人，可面对这种不犯法也不讲理的模仿，真的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你得对。”她终于开口，“不能等死守。”
陆峥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动，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
第二一早，林晚揣上本子和铅笔，坐上陆峥的自行车后座。车子吱呀响着出了村，往镇上骑。
第一站是供销社门口。这里地势开阔，水泥地铺得平整，边上还划了临时摊位线。上班钟声一响，穿工装的人拎着饭盒陆续进来。
“早高峰七点到般。”陆峥停在路边，指着人群，“这些人赶时间，买得快。要是摆便携装，一块钱三包那种，能走量。”
林晚记下：人流大，节奏快，适合包装冲销量。
她又观察四周。左边是日杂柜台，右边通厂区，背后就是职工食堂。位置确实不错，就是管理严，听要大队开证明才能长期摆。
“还得托人问问规矩。”她。
陆峥应了声，蹬车转向南街。
南街热闹得多。青石板路两边全是老铺子，卖材、杀鸡的、修鞋的挤在一起。菜市口搭了个遮阳棚，几个卖瓜子花生的已经支起摊。
“这儿自由。”林晚下车走了一圈，“不用批条子，谁来早谁占地方。”
但她很快发现问题：太杂。卖臭豆腐的挨着糖果摊，味儿混在一起，顾客闻着就不想买甜食。而且地面坑洼，下雨泥水横流，货不好摆。
“这边中午人最多。”陆峥站在十字路口看，“十一点半开始，下班的、放学的、买材全挤这儿。要是能把摊摆在棚子最外头，借个角，能抢视线。”
林晚点头，在本子上画了个草图：左菜右肉，中间空档，背靠墙根避风。
她算了算时间：“供销社早市旺，南街午市火。要是两边都试，得雇人。”
“二赖子能跑一趟。”陆峥，“送货稳当，嘴也紧。让他白送完货，下午去南街守摊，给双倍工钱。”
林晚眼睛一亮：“这主意校张婶也能帮两，等新人上手再撤。”
两人边走边议，一路从南街走到供销社，又折回来对比。太阳升到头顶，林晚的本子记了满满两页：人流时段、地面情况、竞争对手、管理要求……
“你觉得哪个更合适？”她问。
陆峥没直接答：“供销社规整，但难进；南街乱，但活泛。咱们现在不怕乱，怕没人认。”
林晚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不是缺一个好位置，而是缺一个能让新顾客一眼记住的机会。
“要不……”她抬头看他，“咱们两个都试？先在南街起个临时摊，打招牌；同时托人活动供销社的名额，两边不下注。”
陆峥点点头：“稳妥。”
他扶着车把，目光落在南街口那棵老槐树上。树荫底下坐着几个闲汉，正嗑瓜子聊。其中一个抬头看见他们，嘀咕了一句什么，同伴笑了两声。
陆峥眼神一冷，没动。
林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明白：这些人一看就是本地混子，以后摆摊少不了打交道。
“有你在，我不怕。”她。
陆峥转头看她一眼，没话，但肩膀松了些。
他重新跨上车，脚一蹬，链条咔咔响。林晚坐上后座，手轻轻抓住他衣角。
车子穿过老街，拐向十字路口。阳光照在石板路上，映出两人长长的影子。林晚低头看本子，用铅笔圈出南街菜市口的位置，在旁边写下四个字：**先试南街**。
陆峥踩着踏板往前骑，风吹起他洗得发白的衣领。他的手握紧车把，指节微微发白。
前面路口来了辆驴车，慢吞吞挡在道中间。
陆峥捏住刹车，车子稳稳停住。
驴车上老头回头嚷：“催啥催！又不是赶投胎！”
陆峥没吭声，只盯着前方。林晚却看见他另一只手悄悄摸向后腰——那里常年别着一把旧军刀，刀柄磨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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