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初秋了，气微寒。
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沈昭宁心头莫名一跳，一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悄然浮现。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砚迟？”
然而，当那道逆光的高大身影完全清晰时，她喉咙里剩余的音节生生卡住，如同被冷水浇头，满腔的温热瞬间冷却。
秦律。
他穿着一件剪裁极佳的高级灰长风衣，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凛冽，内里是熨帖的白衬衫与一丝不苟的黑色领带。头发全部向后梳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锐利深邃的眉眼，只是那双黑眸里，此刻淬着冰冷的寒光。
他显然捕捉到了她那一声未能完全收住的呼唤，脸上原本或许带着的些许柔和顷刻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阴郁的微寒。
他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讥诮，“怎么，看到是我，很失望？”
沈昭宁迅速收敛了情绪，恢复了一贯的疏离：“你以前不会这么早过来。”
秦律没接话，径直越过她，目标明确地走向秦子涵的卧室，语气是不容置疑的通知：“今我来送她去学校。”
“行啊，”沈昭宁无所谓地抱起手臂，倚在墙边，“秦总要体验亲自带娃的乐趣，我怎么会拦着？”
她乐得清闲，干脆搬了笔记本电脑坐在落地窗边，一边慢悠悠地喝着咖啡，一边“欣赏”着秦总裁手忙脚乱的带娃实录。
卧室里很快传来公主不满的抗议：
“爸爸，袜子穿错啦！这条裙子要配彩虹袜才可以！”
“有袜子不就行了？”男人试图敷衍。
“不一样！颜色不对同学会笑我的！”
“一群屁孩懂什么审美？”
“爸爸你不可以这样我的同学！”
“好了，刷牙！”
“哎呀，那是妈妈的牙刷！绿色那把才是我的！”
“……你妈妈用这么的牙刷？”
秦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停滞。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从未留意过沈昭宁的生活细节，甚至想象不出她刷牙的样子。
记忆中那个总是穿着灰暗家居服、扎着马尾，温顺得像只兔子的女人，面目竟然如此模糊。
等他回过神，秦子涵已经刷好牙，手指着儿童面霜：“爸爸，擦香香！”
“孩子皮肤好，不用这些。”
“要嘛要嘛！妈妈每都给我擦的！”嘴一瘪，眼看就要水漫金山。
秦律顿感头疼，只能妥协。
好不容易折腾完准备出门，丫头又捂住了肚子：“爸爸，我要拉耙耙……”
秦律深吸一口气，认命地帮她把刚穿好的鞋子又脱下来。
一回头，正好对上沈昭宁好整以暇的目光，她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让他莫名有些恼火。
“笑什么？”他语气不善，“也不知道过来帮一下？”
沈昭宁惬意地啜了一口咖啡，稳坐如山：“我可不想剥夺秦总难得的亲子时光。或许，你正需要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秦律深深看了她一眼，带着属于商业帝王的倔强：“带孩子而已，难道还能比运作一个集团更难？”
“那就……祝你好运。”沈昭宁笑得像只狡黠的猫。
又过了半个多时，秦子涵终于被打理妥当，蹦蹦跳跳地跟沈昭宁挥手告别，上了秦律那辆奢华的座驾。
沈昭宁并未阻拦，既然他想演这出“慈父”的戏码，她干脆静观其变。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手机屏幕亮起，是霍少九发来的消息：“资金已全部注入迅购网。”
沈昭宁点开股票软件，看着迅购网逆势涨停的曲线，唇角微勾，回复了两个字：“谢谢。”
起身准备去公司时，她的车还是不由自主地缓速经过顾砚迟的别墅。
恰巧慕安安推门出来，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他昨晚没回来。”
“我只是路过。”沈昭宁迅速收回视线，踩下油门逃离，心底那份牵挂却沉甸甸地坠着。
下午五点，秦律的短信如期而至：“女儿已接回，过来吧。”
沈昭宁看着屏幕，眸光微冷。
这男人突然变得这么殷勤，是为了证明自己比顾砚迟更适合做父亲，还是……这本身就是一场请君入瓮的戏码？
下班后，她直接驱车前往秦家。
推开客厅的门，竟真看到秦律坐在沙发上，耐心地辅导秦子涵写作业。
这幅“父慈女孝”的画面，和谐得有些刺眼。
这大概是沈昭宁记忆中，第一次见到秦律如此“称职”的模样。
她刚放下手包，还没来得及细看，一阵抽泣声便从楼梯口传来。
林溪月拖着行李箱，红着眼眶，一步三回头地走下来。
秦子轩紧紧跟在她身后，手拽着她的衣角，哭得满脸是泪：“妈妈，你不要走！你不要离开我！”
林溪月抬起泪眼，幽怨地瞪向沈昭宁，声音带着控诉：“是你！是你这个狠心的女人要逼走我！子轩，你看清楚了，如果妈妈以后流落街头，无家可归，全都是她沈昭宁害的！”
“不要！妈妈我不要你走！”
秦子轩哭喊着，猛地将怒火转向沈昭宁，眼神充满了怨恨，“都怪你！你为什么非要赶走溪月妈妈！”
他甚至攥紧了拳头，想要冲过来。
林溪月看着这母子反目的一幕，嘴角极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冷笑，随即掩面，拖着行李箱“伤心欲绝”地快步离开。
沈昭宁一把抓住儿子挥来的拳头，心一点点沉入冰窖。
她看着这个被挑唆得是非不分的儿子，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消散了。
“够了！回你房间去！”秦律终于出声呵斥。
秦子轩狠狠地跺了跺脚，不甘心地跑上了楼。
“看看，”沈昭宁转向秦律，声音平静却带着千斤重量，“这就是林溪月‘精心’教育出来的好儿子。”
秦律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还，需要时间适应。”
沈昭宁不再话，只是唇边泛起一抹洞悉一切的冷笑。这场戏的走向，她已经看得分明。
秦律走到她面前，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抛出了最终的目的：“明召开新闻发布会。你配合我，顺便……宣布我们复婚。”
他的语气，不像商量，更像是一场早已安排好的交易，正缓缓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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